甯遊清像狗刨地一樣度過了高二上學期剩下的日子。
學起來發狂了忘情了,期末的統考甯遊清沖到了班級的第十名,年級排名是112/450。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摘得學習小組積分榜的桂冠,小組内的另外一個學習狂魔爬了上來,那就是林言理。
這兩個人的學習狀态好像一部驚悚片,兩個神情狂亂、肢體扭曲的人在天花闆瘋狂爬行,讓旁觀的人感覺很是觸目驚心。
旁觀的人正是組内的徐左徐右雙胞胎。
徐左的期末也在妹妹的幫助下以及組長和林言理的激勵下,遠遠地超越了年級平均分,達到了去瑞典奶奶家過暑假的願望。
徐右則一直成績優異,不卑不亢,穩中有升。
林言理成了甯家兄弟的信徒。
在林言理眼裡,甯遊清是規劃與自律的神,這樣抛棄了人性的學法,甯遊清遲早有一天會拿諾貝爾獎;而李修就是頭腦頂級的天才,他也遲早有一天會拿諾貝爾獎。
而他在這二人身上汲取到的自律與聰慧,加上個人努力奮進,他這輩子,也不是沒有希望能拿諾貝爾獎。
小小一個組,竟然充滿了諾貝爾獎的苗子。
林言理發誓自己會用生命守護這個學習小組。
隻有李修知道甯遊清到底有多拼。
有時候周五放學,他會去甯遊清班上找甯遊清一起回家。
等李修下課這件事通常是甯遊清在幹。李修一出教室,就能看到甯遊清靠在門口,手裡拿着題集或者課本,在那裡念念有詞。
他雖然沒有時刻盯着教室門,但隻要李修一出來,甯遊清就像有雷達感應一樣立刻擡起頭來,露出那種終于等到極其想見的人的表情。
那并不單單是笑,而是自己的期待有結果,從而感到十分滿足的表情。
甯遊清最近非常擅長露出這種表情。
顯得他好像很喜歡和李修待在一起,所以一直盼望着他的出現。
在一起的時候,甯遊清總是極盡所能地和李修聊天,哪怕李修的回應并不多,反應也通常很乏味。
李修并不是故意對甯遊清冷言冷語,隻是人生中第一次有人這麼頻繁地出現在他身邊,和他說許多話,這樣日複一日,成為一項日常。李修還沒有十分習慣這件事。
而且甯遊清好像沒什麼目的,因為讨好李修對甯遊清沒有好處,李修自認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利益可圖。
如果是李修想讨好甯遊清,這倒是說得通。他是甯家的養子,甯遊清是少爺,李修想在甯家有一席之地。
不過,他确實是做不到像甯遊清現在這樣,去讨好這位甯家唯一的少爺。
李修隻在無人能窺探的心裡承認:甯遊清的親近,他很受用。
他同時擁有了一個朋友和一個弟弟,而且甯遊清簡直不求回報。他不需要李修回饋同等的熱情,隻要李修肯給甯遊清講題,他就是他眼中最重要的人。
是的,李修發現自己很喜歡成為一個“最重要的人”。
今天是學期的最後一天,李修在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透過窗戶,沒有找到甯遊清。
于是李修站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甯遊清來。
李修低頭,用手機給甯遊清發了條消息,一向秒讀秒回的甯遊清也沒有回複。
李修盯着沒有回複的手機界面看了一陣,不知道甯遊清在幹什麼。
但甯遊清不理他,讓他有些不高興。
這種不高興,李修自己也理解不了。他從來沒有對甯遊清分秒必回,說的話也遠沒有甯遊清多,讓甯遊清一直都是一頭熱。
沒有收到甯遊清的回複,李修要去他的教室找他。走在路上的時候,他的心情仍然被這種不快圍繞着,隻有見到甯遊清,聽他搖着尾巴,用那種很可憐的聲音承認他錯了才能解。
等他走到甯遊清的教室,發現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教室裡空無一人,已經收拾得很幹淨,所有椅子都收到桌子下面,明天就放假了。
甯遊清一直下課都比李修要早,所以一直是他等李修下課。
有一天他對李修說:“我可不可以站到你們教室後面聽課?”
李修已經習慣了甯遊清時不時展露出來的對他們課程的渴望。甯遊清很想來精英班,隻是他的成績還有一段距離。
李修答:“你可以試試看。”
他說這句話完全是字面意思,但甯遊清不知道怎麼理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道:“還是算啦……!”
李修心想:我看上去很不支持他這麼做嗎?
他平生第一次反思自己說話是不是沒什麼人情味。不過甯遊清很快好起來,轉向其他話題了。
現在,甯遊清睡着了。
他側趴在自己的課桌上,伸長了手臂,兩隻手自然地在桌沿垂下。
甯遊清的桌上放着三種顔色的筆,方便他給錯題批改更正,他的手裡還握着一支,因為睡得太熟,快要松開掉到地上了。
于是李修輕輕把那支筆從甯遊清的手裡抽出來,蓋好筆帽,放回桌上。
甯遊清沒有醒。
下課下得早,他大概想寫完題再去等李修,東西都攤在桌上,什麼也沒有收。在這之間睡着了,直到班裡的人都走了,直到李修來。
李修沒有叫醒他,而是坐在甯遊清的桌前,沒有出聲。
甯遊清睡着的時候表情看上去有點傻,神态很松弛,好像因為太累了,所以睡得很熟。
從李修的方向可以看到甯遊清的睫毛很長,直直地垂下。好像因為這樣,甯遊清睜眼時,李修時常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李修比他高一些,無法真正探清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