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七才是回魂夜,還能有提前回魂的?
不過玄學這東西于術也隻是道聽途說,這是他第一次遇上。
就算是爺爺回魂,他還是避免不了害怕。死去的人再回來,就已經不是另外一個人了,而且經曆過這幾天的調查,他愈發感到村子和爺爺陌生,他似乎不曾真正屬于這個村子,更看不透這麼富裕的生活是不是爺爺幹着昧良心的事,吃人血饅頭換來的。
“于術,趕緊關燈睡覺了啊,很晚了。”于桓又重複了一遍。
室内的燈光閃爍了幾下。
于術學聰明了,不跟髒東西對着幹,既然要求他關燈睡覺那他就熄燈,反正江禹不動他不動,要有什麼事就抓江禹當墊背。
關燈了燈的房間還蠻幽靜,清月越過玻璃窗探進房間,皎皎柔光恰好打在江禹臉上,點綴着些許困意的少年感帥臉在月色映襯下,竟有幾分神聖。
于術忽覺自己盯着江禹看有些失禮,順口道了個歉,并看完了江禹伸懶腰,衣服扯動露出小塊緊實的腹部肌肉。
于桓見關了燈,也不再走廊來回踱步了,外面漸漸歸于平靜。
回魂似乎也沒什麼可怕的嘛。
于術在醫院待久了鼻子很靈敏,能迅速捕捉到細微氣味的變化,他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闆吸了吸鼻子,房間内彌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那是雨後湖邊濕漉漉泥土特有的味道。
“你聞到什麼味道沒?”于術翻了個身。
月色落在江禹背影上的淡淡柔光仿佛一層輕紗,勾勒出江禹側躺時起伏的肌肉線條。
江禹翻身,冷淡的眸光穿破夜色:“沒有。你睡不着就直說,不用找借口。咱們又不是沒睡過,怕就過來。”
“什麼睡過,你話别說那麼暧昧。我是真聞到泥土的味道了,今晚不會有事吧?”
江禹長呼了一口氣,掀開毯子:“你鼻子那麼靈屬狗的啊?我怎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你要是怕不敢睡現在就過來,等會我睡着了你别吵我。”
于術想了想還是裹好自己的毯子躺到江禹的折疊床上,認真道:“對啊,我屬狗的,要是再早幾天出生就屬雞了。”
江禹被于術真誠的回答硬控了兩秒,他說的屬狗是調侃不是問生肖,這大男人總能在人意想不到的時候,給出特别真誠但毫無意義的回答。
他閉上眼睛,無奈的笑了下,哄小孩兒似的拍拍于術的肩膀:“好,睡覺。”
于術挺困的眼皮像粘了膠水似的黏在下眼睑,但腦子格外清醒,從一數到一百重複了三四次都沒有效果,思維自動從早上刷牙擠了多少泵牙膏,回憶到晚飯吃了多少條青菜葉子。
他實在睡不着,又怕吵醒江禹就輕手輕腳爬起來,躲到衛生間關好門悄咪咪玩手機。
這明明是他家,結果他更像外人。算了,一晚半晚,他也沒想到今晚會很困但就是睡不着,潛意識似乎不想讓他睡。
可能是爺爺回魂刺激到他的神經,沒多吓人就是讓他心神不甯。
于術用力眨了眨刷屏太久泛酸的眼睛,擡起頭透出去的視線剛好落到樹杈上,窗外黑壓壓的枝葉胡亂擺動像是朝他招手。
今晚風挺大的,那棵樹的枝條都能吹彎。
小時候他跟弟弟經常爬到那棵樹上玩,爺爺老怕他們摔下來,一看到他們兄弟倆爬樹玩都要呵斥。
九歲那年他爬樹沒抓穩,摔了下來,還好一米半左右的高度,不然骨頭多少要裂開。因此爺爺更怕不安全出意外就把樹砍了,那是他跟弟弟最難過的秋天了。
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可惜,要是沒砍那棵樹應該能長到三層樓那麼高了。
他懷念的不僅是遠去的童年,還有那時候身體健康能帶他們下河摸蝦上山捕鳥的爺爺,如今現在一切都能存在記憶中,閉上眼睛看得見卻不再觸碰得了。
要是沒砍...
等等,外面那棵樹是什麼情況!?
于術眼皮不受控制抽搐了幾下,睫毛如同即将墜落卻仍在掙紮的飛蟲翅膀,毫無章法的胡亂撲騰。
而且,那棵樹還理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剛才看還是跟記憶中的距離差不多,現在已經貼到窗邊了。
于術邊大聲喊江禹的名字邊拉廁所門,可無論如如何使勁,那門都嚴絲合縫,沒有一點動靜,跟用水泥封住了一樣。
他的心髒快跳出來了,嗓子都有些嘶啞了,可他的聲音像被困密封玻璃瓶裡的遊魚,無論如何撞擊都傳不出去,反而在逼仄的小衛生間裡不合常理的回蕩,那回音猶如海浪,一下一下打濕擊沉他的鎮定,将他往深不見底的恐懼拖去。
他嘗試用手機打江禹的電話,然而信号欄空空如也,消息跟電話完全發不出去。
枝葉馬上要把窗戶完全遮住了,他把手機音量調大最大開外放播音樂,希望隻是把他的聲音屏蔽了,沒有屏蔽電子産品。
然而那隻是他的妄想,人聲和手機的聲音,全都傳不出去。
咚...
沉默敲玻璃聲直接撞入于術慌張驚怕的心,從内部瓦解他為數不多的鎮定。
咚...
敲窗聲又響了,聲音這麼大江禹一點都聽不見嗎,于術不敢擡頭。
江禹能不能快點注意到他不見了!?
咚。
第三聲敲窗特别用力,仿佛因為于術沒給祂開窗而生氣。
這麼大的敲窗聲,江禹聽不到一點嗎?!
于術見逃不過去了,幹脆閉上眼睛抓起廁所的馬桶刷當防身武器,然而第四下敲窗遲遲沒有響起。
風聲停了,也聽不見樹葉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似乎一切都消失了,但于術打了個寒顫,呼吸冷到有些發麻。
于術不敢輕舉妄動,閉着眼睛等了好久,直到寒意慢慢消退呼吸道恢複正常,他才稍微松開眼皮眯出一條細縫,幾乎漆黑一片的廁所看不出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