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時保持着側躺的姿勢沒有動,深吸了一口氣。
大約半個鐘頭後,那扇破舊木門才再一次被人推開。
這波闖關者很顯然都是新進來的新人小白,一個二個全都呆站在門口望他,無一人敢說話,跟小學生罰站似的。
别時睜開雙眸平淡掃去,直接把他們吓得一哆嗦。
别時:“……”
他歎着氣,擡起手,正準備再重複一遍前不久“趕緊走”的說辭。
就聽那三人裡留着學生頭的小姑娘問道:“你是、你是男鬼吧?”
一旁的麻花辮當場瞳孔地震,趕忙拽了學生頭一下,小聲且憤怒道:“你幹什麼!”
氣息相當不穩,可能是被學生頭剛剛那一番舉動給吓得。
學生頭有些委屈,“就是确認一下嘛,他長得太好看了,又穿着女裝,一時間分不出來男女。”
看這膽量,八成在學校裡還是個社牛。
别時:“……”
他繼續手裡剛被打斷的動作,敷衍地指向一邊隐秘難找的門,“那是出口,趕緊走。”
他的語氣不是很重,可莫名有一種威壓。壓得闖關者連連後退,再來不及多想,立馬驚叫着抱頭沖向那邊的密門。
在她們離開前,他隐隐聽到學生頭的聲音輕飄傳來。
“真的是男鬼!原來無限流裡也有女裝大佬!!”
别時:“……”
這是男裝。
屋内再無動靜,别時終于翻身平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等着今晚最後一批闖關者。
四個小時後,屋外果然又有了聲響。
這一回的闖關者花費的時間比上一批還要多,屋外叮鈴哐啷好半晌才停下動靜。
然而動靜是停了,就是一直沒見人進來這間屋子。
一直到時間被磨得隻剩下最後十五分鐘的時候,屋外那三個人才扭捏着推開門,也不知道是在外面做了多久的心理準備,腦補了多少生離死别。
别時擡眼看了過去,然後就看到其中一個男生穿了件黃色道袍,手裡還拿着把桃木劍。
一看就是從外面那個破屋子裡拿的沒用東西。
男生用着桃木劍指着别時,顫顫巍巍道:“你、你就是賴在這裡不願意走的,怨、怨鬼嗎。”
他硬着頭皮,念出了一般會出現在這種場景裡的台詞,“那……那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雖然他們現在全都穿着現代常服,留着現代發型,還說着古風和現代混合的普通話。跟這裡甚至都不能用格格不入來形容,完全就隻留下了詭異的滑稽感。
可依舊不妨礙他念叨台詞。
“隻要你放下、放下怨念,就可立地成佛——”
别時靜靜看着他們,一句話未說,就把他們吓得冷汗直流。
轟——!
窗外突然一道驚雷炸響,昏暗的屋内也随之驟然一亮。
三人被這聲響吓得虎軀一震,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閃白的一瞬間,他們看到了床上厲鬼被雷電映襯的冰冷而又冷漠的面容。還有照進屋裡的,窗外那不知道什麼東西張牙舞爪的影子。
電光火石間,幾人甚至連根本不存在的怨氣都自動腦補着看到了。
好似那鬼魂在下一秒就會将他們全都殺死,并把他們的魂魄永遠的留在這裡,永世不得超生。
隊裡的兩人抖得更厲害了,趕忙抱住前面穿着道袍強裝鎮定的男生,以此來獲取那壓根沒有的安全感。
别時又一次擡起手,“你們……”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道袍男生顫着聲道:“對、對對……我我我,我們……我們可以幫你完成未了的執念……”
男生說着,不知道從身上哪個地方摸出一張黃色紙符,而後拿着桃木劍将其往上一插,氣勢洶洶的——
舞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看電視學的還是自己現編的。
“你就、你就放心的走、走吧……”
看那表情,大概馬上就要邊舞邊哭了。
别時:“……”
他無語道:“别跳了。”
男生一聽,直接僵在原地,而後宛如做錯事的小學生一般,低着頭縮着肩膀,把桃木劍輕輕放在腳邊。
兩秒後,他可能又覺得有些不妥,用腳把劍朝旁邊踢了踢。
别時閉上眼睛,手指一動直接把密門打開,像是一刻都不想再和他們多待,言簡意赅道:“出口在那,走。”
三個男生渾身一顫,軟着腿忙不疊跑了。
白光閃爍一下後,幾人順利離開。
而此刻,時間也正好到達六點整。
别時站起身,身上豔紅衣裝開始漸漸淡去,變回原本潔白幹練的常服。
棕褐色瞳孔緩緩褪色變淺,最終顯出通透銀色,原本烏黑的長發也自下而上換回自身銀白。
他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從那扇走出無數闖關者的門離去。
·
譚月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
金色晨曦揮撒在樓宇之間,群鳥叽喳鳴叫着飛向可以立足的電纜之上。
她真的回來了。
她興奮回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她的隊友們并沒有如方才一般站在她的身後。
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那兩人應該是在别的城市。
遠處空靈的鐘鳴還在繼續。
而那與地球重疊、不屬于這裡的建築在最後一聲鐘響的餘韻中,漸漸消失在陽光下。
世界又一次在寬厚鐘聲裡恢複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