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話,他面色一變,和顔悅色的去看昱橫,熱情的招呼道:“公子,要喝嗎,這是糖水。”
男孩站着沒動,自說自話的小聲重複:“糖水,很冰,糖水,很冰。”
昱橫的目光從孩子的臉上移開,不解的去問小販:“糖水?怎麼會感覺到這麼涼爽?”
小販對着孤零零的兩杯糖水翹起了大拇指,黃婆賣瓜似的自賣自誇道:“公子,來一杯嘗嘗,解暑消渴,保證你喝了還想喝。”
孩子再次重複:“喝了還想喝,喝了還想喝。”
小販又想擡手驅趕男孩,卻見昱橫低頭看向男孩,那隻擡起的手就這麼僵在了半空。
昱橫溫和一笑,隻覺酷暑難當,用手當扇,問小販:“這箱子裡是什麼?光一杯糖水不會這麼涼吧。”
晴無夜走了過來,小販眼睛一亮,他還記得這位年輕的俊秀公子,上次是帶着個書童裝扮的少年,這次卻帶了另外一位,這位長得同樣出挑,尤其那雙眼睛,讓人觀之難忘,兩人站一起真算是一樣的出塵絕色。
晴無夜想起了什麼,皺着眉頭,就在小申喝冰糖水的時候,昱橫卻在冰庫裡差點被凍死。
小販再次展示了他招牌式的熱絡笑臉,招呼道:“昨天這位公子來過,買了一杯,是糖水,裡面再擱幾塊冰塊,消暑效果極佳,保證喝了神清氣爽。”
聽到冰塊兩字,昱橫不由的打了個哆嗦,他心裡的陰影尚在,腳下連連後退,拒絕道:“不喝了,不喝了,冷。”
身邊的男孩像是有樣學樣,也是一個激靈:“不冷,是怕。”
小販見驅趕不了男孩,直接忽略了孩子的自說自話,納悶的看着昱橫:“這天這麼熱,哪裡冷啊。”
昱橫心中也很納悶,再次去看男孩,卻見他已快步跑開,沒多久就消失了蹤影,他隻覺奇怪,就要去追。
晴無夜緊随其上:“我沒喝,給小申買了一杯。”
昱橫心裡緩了口氣:“沒事,你又不知道,解釋這個做什麼,我隻是沒緩過勁,明天再來買。”
身後有風襲過,隻見眼前裙擺一飄,有人低聲道:“這水不能喝。”
聲音熟悉,晴無夜回頭,看到玉夫人就站在他們的不遠處,昱橫也聽到了,大惑不解的轉過了頭。
玉夫人裙擺一閃,轉眼間拐進了一條巷子,昱橫急忙拉着晴無夜追了上去,身後那小販還在大聲招呼:“公子,不來一杯解解渴嗎?”
昱橫朗聲回道:“我辦完事過來。”
眼見着玉夫人即将消失,兩人也已經閃進了巷子,巷子裡并不黑,有人家在檐下挂了燈籠,昏黃的照亮了腳下的路,昱橫說:“我們跟上去看看。”
玉夫人朝着皇宮的方向走去,晴無夜大緻猜出了她想要去哪,應該是和今早一樣,要進皇宮。
淩晨去是為了查探昱橫的去向,可如今,晴無夜猜不出玉夫人是為了何事,還在這不可與人言的夜色之中,三人穿街走巷半晌,看到玉夫人就在高高的宮牆外站着,二人才停下了腳步。
昱橫仰頭看着牆檐,驚愕道:“我娘是想要幹什麼?”
晴無夜看着昱橫:“玉夫人,應該是要進宮。”
昱橫睜大了眼睛:“進宮,為何不走正門?”
“今天淩晨,我們就是翻牆進去的,然後找到了皇後驚瑤,才知道了你的去向。”晴無夜的嗓音有些沙啞。
昱橫卻歎了口氣,他沒想到自己的母親進宮翻牆,如若無人之境,簡直把這皇宮當成了自己的家,他正困惑之時,陡然想起了驚瑤評價玉夫人的四個字,攪弄風雲。
于是,在他的目瞪口呆下,玉夫人高高躍起,玉手在牆檐上似有若無的一撐,瞬間就進了皇宮大内,這邊晴無夜先聲奪人的操起了他的腰:“走。”
進宮後,三人腳步不慢,玉夫人在一間兩層小樓前站定,回首看着他們:“你們知道這裡住的人是誰嗎?”
昱橫猜到了玉夫人早已發現了他們,玉夫人也隻是一句發問,并不想得到他們的回應,玉夫人又道:“這裡關着的是謝山的妻子和女兒。”
晴無夜仔細打量四周,早上他們來的也是這裡,可是他當時心中焦躁,沒注意到這後花園裡還有一棟二層小樓,當時看到的高亭就在對面。
昱橫籲了口氣,想起謝山為何會聽從梭真的話,讓他不要去管臨海城的安危,原來是因為梭真挾持了謝山的妻女,一國之君竟然還要靠将謝氏妻女作為質子,才能心無旁骛的控制謝山,不免有些。
想到這裡,昱橫凜然問道:“為何會關在這裡?”
玉夫人提着裙擺,坐在了長廊邊,像極了和他們閑話家常:“謝山的家産你們看到過。”
昱橫也坐了下來,隻是和自己母親保持着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他右臂搭在了欄杆上:“看過,簡直是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黃金,這些都是謝山。”
玉夫人接過話:“謝山吃的是人血饅頭,覆盆國還未到官逼民反的程度,可是這一路過來,你們也看到了,覆盆國的百姓是窮,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何到了如此地步,覆盆國的百姓都沒有人起來造反?”
昱橫靠着廊柱若有所思,才道:“妄加國的百姓窮進了骨髓,覆盆國的百姓卻窮在,我總覺得他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玉夫人神色鄭重:“這就是謝山的高明之處,他隻給百姓湯喝,讓他們餓着,但不會餓死他們,其餘的一切他都拿走,不像姚自量做的那麼絕,姚自量隻會用武力欺壓百姓,因此對他的唾罵聲比比皆是,而謝山,他隻是在生意方面欺詐,做的極為巧妙,讓百姓無話可說,也無從反對。”
晴無夜站在樓下,看着小樓大門上的挂鎖,門上面覆蓋着厚厚一層積灰灰,挂鎖也是鏽迹斑斑,納悶道:“這鎖應該很久沒開過了。”
玉夫人看向木門:“沒人進出,樓上需要什麼,他們就用一根繩子吊上去。”
昱橫想起了在冰庫裡的一日一夜,簡直是度日如年,如果在這小樓裡,一日一夜不足以痛不欲生,但時間長了,恐怕感受是相似的。
玉夫人的視線落在昱橫這裡,關切道:“小橫,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昱橫有些走神,發現母親在看着自己,立馬不在意的道:“沒事了,多虧了二叔的藥。”
玉夫人又問:“你肩頭的傷,也好了嗎?”
昱橫依舊裝作不在意,正要甩動手臂,晴無夜已經走了過來:“還沒徹底好,不要逞能。”
聞言,玉夫人的目光轉向了晴無夜,沖着他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