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屋外傳來了小申的聲音:“你怎麼來了?”
另一個人的說話聲越來越近,帶着教訓的口氣:“你們這些小崽子,一個個目無尊長,都不尊稱一聲。”
話說完,人也到了,周堅就站在客房門口,昱橫不知為何,心虛的把手從晴無夜懷裡抽了出來,他對金叔一向是恭敬不足,親熱有餘,和周堅之間可沒有和金叔那麼熟,一是因為他們見面次數本就不多,外加周堅自從被揭穿了大師兄的身份,也名正言順的擺出了大師兄的架子。
不過,昱橫立馬想起了臨海城下面的那些黃金,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的表現出了一副俯首聽命乖順的樣子。
周堅雙眼瞪着昱橫,腳下步子不停,見昱橫面色蒼白,發問道:“怎麼,身體還沒好,金老頭,你的藥給他吃了沒?”
金叔剛掏完金子的手還在懷裡,這時又在懷裡掏了掏,很快掏出了一個小紙包:“不是還沒來得及嗎,這小子,見面就問我要錢,我都搞不明白了,我是又給藥,又給錢,這種虧本的買賣我還真沒做過。”
周堅粗暴上手就奪了紙包,一甩手扔給了昱橫,劈頭蓋臉的罵道:“你财迷心竅啊,做生意做到了自己人頭上。”
金叔不服了,叉着腰站起來,惱怒的回擊道:“嗨,你還說我,你怎麼沒膽說師父,我的這些藥都是掏錢問師父買的,你要不讓師父别問我收錢,我就不說這樣的話。”
周堅沖着他甩了甩手,一副不想多管閑事的置身事外:“師父的事情,你自己去找他說,我現在說的是你。”
昱橫被他們吵的腦仁都疼,煩不勝煩的哀求道:“你們能不能出去吵,我頭疼。”
兩老頭同時轉過頭,又異口同聲的說:“吃藥。”
小申進屋後就一直沒走開,空藥碗還在他手上,站在一邊饒有興緻的看好戲,這時見縫插針的羨慕:“我覺得師兄弟多,也挺好的。”
昱橫想起了林陽:“那位林将軍,人在哪?”
周堅并沒點穿林陽的身份,接話道:“他被梭真派出城了,讓他回三城一鎮,梭真還不知道已經有人去了,抓了姚自量,這回忙的很,顧不上想其他了,林陽假裝出城,不會走太遠。”
昱橫抿了抿唇,一時沒有吭聲。
周堅不見外的拖了金叔身後的椅子,鸠占鵲巢的坐下,接着道:“還有一件事,我有些頭疼,魏真被梭真派去了臨淵城,這就會和丁坎撞上,兩個都曾經是妄加國的将軍,關系還挺好,唉,也幸虧是他去了,就看丁坎怎麼處理了。”
見周堅并不避諱當着自己面談論北域内部的事務,晴無夜想起一事,不躲不閃的問道:“杭白将軍,聽說他要守在臨悠城。”
金叔剛想坐下,見身後的椅子平白無故的被周堅占了,站在周堅身邊龇牙咧嘴的開口就罵,隻是啼笑皆非的沒發出一點聲音,
周堅一手撐着椅背,就當沒看到,翹起了二郎腿,正經八百的點了點頭:“沒錯,這個人也是塊難啃的骨頭,不知道梭真為什麼要把他放進城,這一點我沒來得及去問師妹,不過這些小事,都不算什麼。”
見他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昱橫扶了扶床沿,那個關于什麼使命的問題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便出口詢問:“大師兄,你們是想要做什麼?”
周堅和金叔對視一眼,都沒出聲,見狀,昱橫偏頭去看晴無夜,他早已料到就算自己問了,這兩老頭也不會跟他說,于是四個人都沒吭聲,陷入了一種僵持的沉默之中。
又是半晌,周堅起身站起,慢吞吞的踱步到了門口:“我該走了,跑過來就是看看這小子有沒有被凍死。”
金叔蹑手蹑腳的剛起身,昱橫見他拔腿想跑,急忙喊道:“二叔,你可别走,我們這點錢不一定夠用。”
金叔伸出去的腳隻能縮了回來,這次出人意料的沒有糾結錢的事情,晃着他的小腦袋說:“事情不完,我們不會走的,周老頭,你走了,謝山那有人嗎?”
周堅已經匆匆下了樓,他的聲音不大,抛上來了一句話卻擲地有聲:“我讓姚羌去那了,他不會打仗,看個人總會吧。”
昱橫還是不甘心,去問金叔:“二叔,到底還有什麼事啊?”
金叔肅然看他,正色道:“現在不是妄言天機的時候,到最後,不用我說,你們也會知道。”
他說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掃了一眼晴無夜,搖了搖頭,一步三晃的也走了。
房中重新恢複了清靜,昱橫枕着雙臂,雙眼茫然的瞪着屋頂,無奈道:“天機?他們這麼藏着掖着,一定不是什麼小事,也不是什麼好事。”
晴無夜坐在榻邊,也在沉思,側首道:“還有一件事,出戰前羅威給了姚戚戚一封國書,提到了如果姚自量被抓,就封姚戚戚為皇後,一定是對這場戰争早就有了預期。”
昱橫翻了個身,面朝着晴無夜,對視片刻:“羅威肯定知道些什麼,他作為一個皇帝,怎麼也淪為了北域的棋子,還有姚戚戚對于姚自量的抓捕出了力,引姚自量進了覆盆國,姚自量最後落了個階下囚的下場,姚戚戚成全羅威,羅威也成全姚戚戚,這兩人在利益上算是達成了一緻。”
他說到最後,歎了口氣。
晴無夜的手覆在他的頭發上:“怎麼?”
“沒什麼,就是這至尊無上的皇帝大婚,一般都會充斥着金錢和利益的關系,還是平民百姓好,想娶誰娶誰,想嫁誰嫁誰。”
“那不一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少有人能替自己做主。”
昱橫把晴無夜放在自己頭頂上的手拿了下來,在手裡揉了片刻,問:“你呢?”
晴無夜另一隻手掐了一把他的臉,反問道:“你說呢?”
這兩人或許是忽視了小申的存在,此時小申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就這麼直愣愣的盯着他們,越看越臉紅,越看越心跳,卻怎麼也挪不開步子。
聽到門口有細微的動靜,晴無夜偏了偏頭,小申于是僵硬的把頭扭到别處,勉強的道:“将軍,我跟不上他們,周老頭跟丢了,我再跟金老頭,也跟丢了。”
昱橫一骨碌坐起:“不管了,我們也算進了臨悠城,我想出去逛逛,早上來這裡,我也沒看到什麼。”
昱橫說着就準備出門,小申在旁提醒:“昱公子,天已晚了。”
晴無夜臨走之前關照:“你休息,我和昱橫出去一趟,他們可能會過來,你到時就不用跟了。”
他們指的是周堅和金叔,或許還包括金夫人。
現在日頭已然西下,空氣裡還殘留着太陽灼燒後的炙熱,兩人在街面上漫步目的的前行,走在街上,昱橫總算感受到了這裡的炎熱,抹了一把臉上的熱汗,看到一個賣糖水的小販正在收攤,攤上空空,想必是賣的差不多了。
這人就是之前賣糖水給小申的小販,昱橫沒見過,經過小攤的時候隻覺周身涼飕飕的,在這酷熱的臨悠城裡,簡直是春風撲面,涼爽宜人。
他停住腳步,站在小攤前注目觀看,低頭半晌,看着桌上擺的杯子,他伸手指了指,問忙碌的小販:“這是什麼?”
小販還沒回答,一個蓬頭垢面的孩子跑了過來,仰頭盯着小攤看,昱橫覺得奇怪,别過頭和孩子迷茫的眼神對了個正着。
小攤上擺着寥寥兩杯糖水,一旁放着個木箱,箱子被厚厚的棉被裹了個嚴嚴實實,小販正矮着身翻找着什麼,聽到聲音後探出個腦袋。
他也看到了那個孩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沒顧得上回答昱橫的問題,急忙站起來抱緊了桌上的棉被,先想着驅趕孩子:“去去去,一邊去,别影響我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