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族人劉希機敏忠誠,善于權變,頗得劉隽看重,于是便将先前司馬邺交待之事,命他尋機前往渤海南皮暗中探訪。
征塵未洗,劉隽又忙着安置新增丁口,在此過程中,為了威懾本地豪族,他借由安置流民之機,勒令兵卒前往各家各戶閱實戶口,登記在冊,即使士族的佃戶都不曾放過。
士族怨聲載道,但觀劉隽腰間寶劍血腥未幹,也不敢造次,隻捏着鼻子認了。
形勢大好,但劉隽絲毫不敢松懈,帶着宗親、将士,整日忙得腳不沾地。
就這麼到了歲末,當他在幕府聽着漢主劉聰任晉王劉粲為相同大單于、宰相的線報時,突然後院有人來報,道是小公子微恙,請他過去看看。
劉隽長年忙于軍事,後來又重孝在身,再不踏足後院,幾乎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聞言隻是皺眉道,“請醫者過去便是,尋我作甚?”
報信的家仆頭垂得更低,“郎主已有半年多不曾見過公子,如今公子即将滿周,故而窦夫人想請郎主過去商議……”
劉隽面色不變,淡淡道,“你且轉告她,如今大廈将傾,國破家亡,又在孝期,不适宜大辦。”
他垂首,看着自己磨破的衣袖,“不過,窦氏倒是提醒了我。自今日起,自我以下,府内用度減半,我本人,連同所有仆從均要親身屯墾,姬妾、奴婢均要紡績織絍,女眷均菜食粟飯,不得有魚肉。”
“這是否過于苛刻了些?”劉挹忍不住道。
劉隽面色肅然,“侈惡之大,儉為共德。所謂成由勤儉破由奢,如今大事未成,如何到了耽于享樂之時?”
見劉挹、劉述面露難色,不少幕僚也在竊竊私語,劉隽笑道:“這規矩隻對着我府上,諸位吃穿用度一如往常,勿要憂慮。”
諸人想起前幾日,劉隽将所得靡麗之物,悉以賞賜有功将士,想來應當不會苛待僚屬,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啟當效仿從兄。”劉啟起身,“弟之家眷從今日始,亦削減用度,親課農桑。”
其餘人暗恨,但仍不得不跟着起身表态。
劉隽笑了笑,“隽并非矯情自飾,不過是單純想多省些銀錢供給将士,諸位不必跟着隽自苦。”
他又看向那家仆,“不論主子仆從,年過六十者、未至十五者,用度可稍微多些。”
打發走了家仆,他正了正衣襟,“劉粲此人,親小人遠賢人,弄權自專,用此人攝國政,劉漢國祚不長矣。如今劉漢已丢了關中大半,甚至連舊都平陽都未守住,已日暮西山。反倒是石勒,既有英雄之志,又有英雄之氣,日後定為心腹大患。”
“離間此二人?”諸葛铨問道,“據聞越石公曾如此布局,可惜收效甚微。”
“不,”劉隽勾起唇角,“離間石勒與石虎。”
見衆人愕然,劉隽斜靠着憑幾,把玩着手中劍璏,“親生父子尚可被人挑撥,何況叔侄?草創基業正值用人之時,自會同心同德,可但凡坐穩了江山……君不見,我朝齊王故事?”
司馬攸因為過繼給司馬師,導緻這一系一直被司馬炎猜忌,個個不得善終。
衆人皆是會心一笑,劉隽卻想起前世這般大時,自己已是邙山枯骨,目光幽幽地落在庭中橘樹上,“來日方長,須徐徐圖之。好在如今,我有的是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