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劉隽這麼個黃口小兒竟然知道,難道他在府上安插了暗探?
思及此處,索綝對他瞬間多了許多忌憚,便暫時按下耍威風的心思,徑自在一旁的矮床上坐下,冷聲道,“漢主劉聰,國之仇雠也。俘獲此賊,乃是不世之功,還請陛下下旨,命劉刺史獻俘。”
司馬邺不知為何索綝變了臉色,隻躊躇道:“左傳有言,獻俘、授馘,飲至、大賞。當下朝廷雖不甚寬裕,但是否仍應獻俘宗廟,告慰先帝,鼓舞士氣?”
索綝道:“危亡之秋,一切從簡。且不論宗廟不在長安,如今百官都無章服,哪裡能将儀仗湊齊?獻俘禮耗費甚巨,提振士氣何須此等虛儀?”
司馬邺蹙眉,“既是一切從簡,獻俘禮也可從簡,少些鼓樂宮人便是了。再不濟,到城門辦個出降禮,之後讓劉聰遊街示衆也便罷了。”
索綝上前一步,眼中滿是威逼,“陛下三思!”
司馬邺顯然有些瑟縮,但仍是強撐着擡起頭,“先前酒泉郡公(賈疋)也曾進言,請朕允許各路刺史入京參加獻俘禮,一同獻祭太廟,歃血為盟。”
“賈彥度?當年他曾想以其子為質,投降匈奴,若不是臣力勸,恐怕早非晉臣了。”
劉隽從未聽聞此事,幸好平日裡便木着一張臉的,倒也看不出多少驚愕,再看司馬邺,竟也沒有多少異色,隻為賈疋辯駁,無非就是當年形勢不明,賈疋隻是權宜之計、目的是麻痹敵人雲雲。
劉隽張了張嘴,最終仍是合上了,他看向司馬邺,緩緩搖了搖頭。
司馬邺雖失望,但也知勢單力孤,無法與之抗衡,便也不再做聲。
“胡虜既已帶來,不如讓我先睹為快。”索綝見司馬邺退縮,劉隽沉默,顯然嚣張了起來。
劉隽淡淡道:“漢主這般的大禮,本就是為了獻給陛下,既暫時不行獻俘禮,理應繼續羁押。如何處置,我再與諸位刺史商議後決定。”
索綝大怒,剛欲發作,命一旁禁軍将劉聰直接帶來上,卻聽首領來報,道是早在半個時辰之前,劉隽親兵早将人押走。
劉隽對司馬邺笑道:“臣一路征程,勞頓異常,不知能否請陛下賜座?若不為難,能有一胡餅充饑更好。”
司馬邺這段時日怕是被索綝打壓得狠了,見索綝吃癟,竟是無限快慰,“那是自然,雖缺衣少食,三兩小菜還是有的。重賞有功之臣,哪裡能吝啬呢?”
索綝這才留意到,劉隽入殿之後,直至現在司馬邺賜座,方才落座,倒襯得自己毫無規矩、不知禮數,不禁恨得牙癢。
他卻不知劉隽冷眼旁觀他許久,早在心中暗喜。
與司馬師、司馬昭相比,這索綝也不過蟲豸之輩,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