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頸處向上升騰着一縷縷黑色的魔氣,像是張牙舞爪的觸手。
......吊詭。
陸淵将目光從還在蛄蛹的身軀上挪開。
燭火搖曳,是身後傳來一陣風,正帶着人影在牆上微微擺動。
自己房間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
陸淵一轉身,正對上一臉微笑的掌櫃。
如果他的嘴角沒有咧到耳朵根的話。
陸淵還能從容地回他一個禮節性的笑容。
陸淵突然暴起,反手一掌将大理石桌子震碎,桌子轉瞬在他掌下裂成細小石塊。
他手腕微動,石塊脫離地面,懸空而起,以可怖的速度砸向掌櫃,将掌櫃身側的牆壁穿碎。
而掌櫃不閃不避,任由石塊将他撞的千瘡百孔,他身上的魔氣一點點滲透出來,散發着難聞的腐爛氣味。
窗戶發出最後的呻吟,店小二成功地爬了進來。
掌櫃的眼珠子都被砸的掉出眼眶,他依舊笑咪咪地看着陸淵。
店小二還在地上爬着,摸索着自己的腦袋。他摸到自己的腦袋,欣喜地把它安了回去——就是安反了。
兩個人看上去殺傷力一般,惡心程度很大的人,慢吞吞地挪向陸淵。
陸淵緩緩地閉上眼睛,像是被這兩人惡心到了一般。
兩人看着陸淵放棄了抵抗,歡天喜地加快了步伐。
卻見陸淵阖上了的眼睛緩緩睜開。
那是一雙燃燒着燦金色的豎瞳,像一條蛇蜿蜒俯首。
但更像是一條龍,隻待施雷霆手段,誅殺邪逆。
他身量極高,此刻正無悲無喜地俯視着二人。
淡金色的光暈将他籠罩,神性和不詳矛盾地同時降臨在他身上。
“滾。”
瞬間萬物皆靜,而後猛得狂風驟起,酒樓外的燈籠劇烈地晃動着,燈籠中的燭火倏地熄滅了,伴随着宛若碎石砸向屋頂的聲音。
暴雨氣勢洶洶而來,客棧不堪重負,在這極為蠻橫的力量下化為廢墟。
濃郁的光芒如同融化的鎏金一般流淌在臨安鎮上空。
在距陸淵死之後的百餘年後,古神之血再一次現世,一時間隻見仙樂缭繞為之道喜,神光渺渺前來授禮。
掌櫃的腦袋被巨大的力量抽離脖頸,他的頭顱艱難地轉了一圈,發現大堂的門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隻剩下個門檻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這下好了,可以不用給門軸上油了。
他想着。
便慢慢閉上了眼睛,身體慢慢化成齑粉,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之中。
“陸師兄,你沒事吧!這個鎮子有問題!”沈循安處理完不知道從哪裡爬進自己房間的邪祟,便想起修為可憐的陸師兄。
他祈禱着對方可千萬别被邪祟吃掉了,準備沖進陸淵的客房的時候,整個客棧塌得很徹底。
他艱難地咳喘了幾聲,揮手驅趕漫天的煙塵,在不遠處看見還勉強站着的陸淵。
對方臉上濺落一點血迹,面色也蒼白得很。
“你沒事吧?”沈循安隻當他是吓到了,便又問了一遍。
他指着天上,“不僅鎮子上古怪,你有沒有發現,剛剛有一道很恐怖的力量召喚來了仙樂神光。”
陸淵心想他能發現不了麼,他的神之血此刻炙熱得在他的經脈中咆哮沸騰,難以控制的力量瞬間在他軀體中四散奔走。
沒有他自己本身的軀殼,這具孱弱的身體使用自己的力量還是太過勉強。
他帶着血腥氣說:“師弟,有人來了。”
“什麼——”沈循安身後傳來破空之聲,數枚符紙淩空射來,急速穿過斷垣殘壁,發出破空之聲。
不偏不倚地貼在各個邪祟的心髒處。屍體宛若被電擊,抽搐一下便立住不動了。
符文上并無咒文,僅在左下角題寫“白玉京”三字。
白玉京是在九蒼城式微後,迅速崛起的宗門,僅次于鳳池宗。
如今鳳池宗掌門不問世事,竟讓它在修真界有一家獨大之勢。
熙熙攘攘來了十來号人,前排是位衣着講究的公子,他右手拇指上佩戴一隻上好靈玉所制的玉扳指,一身白色狐裘襯得他整個人都矜貴起來。
這位貴公子此刻在衆人的簇擁下,頂着着一張看起來就嬌生慣養的臉,正瞥着眼望向鳳池宗衆人。
他面若好女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嘲諷,但是說話就沒有那麼客氣了。
他像是跟鳳池宗的一群人說話,眼神卻徑自投向沈循安,“鳳池宗諸位看起來略顯狼狽啊。”
沈循安沒搭理他,自顧自地在廢墟裡找他别的同門。
“你!”面容昳麗動人的公子即使動怒挂臉,也是極美的,他咬着牙說:“我好歹救了你們!”
沈循安眼神都沒給他一個,“那便多謝蕭景春蕭公子了。”
系統記得陸淵的暴言,雖然陸淵現在的身體隻是築基期,但是他真的若想動手,不是沒有可能在衆人眼皮子底下殺死蕭景春。
它努力地膨脹着身體,試圖遮住陸淵的視線,恨不得長手能捂住他的耳朵。
陸淵的注意力全完全不在蕭景春身上,他正凝視着街道兩旁。
夜色更深了,氣溫詭異得直降,暴雨來得快,走得也急。
客棧轟然倒塌,靠近它的房屋甚至被餘震牽連到。
但鎮子上居然沒有一個居民被驚醒。
涼氣從腳底攀爬上來,像是一道酥麻的電流竄過脊椎。
陸淵吐出了一口氣,化成肉眼可見的白霧。
整個臨安鎮是個死域。
隻怕整個鎮子上的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