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慘聲道:“此人現在行事越來越乖張,明目張膽就敢在衆人面前擄走人!要不是林宗主出手相救,我簡直不知道我兒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更何況,陵川渡百年前就敢殺了陸靈越,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
他緊繃着聲音,仿佛嘴裡的名字會咬了他的舌頭,“陵川渡就是個瘋子......”
百年前陵川渡斬殺他的師兄于浮空之城九蒼,最終陸淵屍身落入凡塵。
據看到的人說他摔的這一隻胳膊,那一隻腿,總之就是四分五裂,慘不忍睹。
自從陸淵死後,陵川渡便時不時去九蒼城發個瘋。
前日叫嚣着讓陸淵出來與他一戰,當然死人是不可能蹦出來跟他打一架的。所以他十分不滿意,順手把九蒼城長老揍了個鼻青臉腫,才悻悻離開。
來日好像又記起來陸淵已經死了,非要九蒼城交出他的屍身,九蒼城自然也是不可能照做,然後就被陵川渡炸了山門。
但是九蒼城也沒人敢對陵川渡的行為說三道四,他們是怕了這個脾氣乖戾,捉摸不定的暴君。
被折磨的身心俱疲後,他們幹脆帶着浮空城到處跑,也不公開招收門徒了,現今在修真界差不多就是個隐身的門派。
你問有沒有九蒼城這個宗門。
可能有吧。
也可能沒有。
如有。
就這,半個月前還是被慣例發瘋的魔尊找到了,據說連宗門的大殿都被拆了,還好九蒼城跑得快,保下門下衆人小命一條。
蕭殊塵入道較晚,不似其他人那般年輕時便煉氣修行,從而容顔永固,他眼角已有細密的紋理。
他撐着額頭,示意蕭雲旗起來,在晧天仙盟裡哭哭啼啼像個什麼樣子。
蕭雲旗還想争辯什麼,但看着蕭殊塵的表情,知道再鬧下去,也隻能讓别人看笑話,他便悻悻地站在一邊。
“蕭道友,你的情況我們知道了,但是現在臨安鎮的事情可能更棘手……”旁邊有人試圖當和事佬,擺出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的姿态。
蕭雲旗忍不住喊道:“還有什麼事情比我這件事情更急嗎!”
誰知道陵川渡會不會心血來潮,再把他寶貝兒子帶走。臨安鎮的人死都已經死了,活人不比死人重要麼?!
“那确實比你的事情更急。”說話的人是個看起來笑眯眯的青年,他眉眼帶笑,看上去客客氣氣的,說話卻是一點面子沒給蕭雲旗。
年輕人是霜簡書局的主事春将晚。
霜簡書局的修真者還沒有它的編撰多,之所以能在晧天有一席之位,純屬是因為他們有錢。
建築維護,掃洗除塵,任務經費,哪一項都需要錢。
霜簡書局别的不成,但是寫小話本實屬一絕,市面上流通的修士秘聞十有八九都是他們編纂的。
之後他們又趁熱打鐵出了各種修真界翹楚人物小像,以及仿制這些人同等比例大小的武器法寶售賣等等,為此他們賺的盆滿缽滿。
雖然有些話本編寫的偏離了事情原委,但是誰在乎呢?老百姓愛的就是這一口纏綿悱恻的仙君愛戀故事。
春将晚拍了拍手,底下的人擡起來一具包裹着的物件。
待蕭雲旗看清楚是何物之後,他嫌惡地捂住口鼻。
這正是臨安鎮邪祟的屍體。
“蕭道友請看這個邪祟不同之處。”
蕭雲旗忍着惡臭,随意瞥了一眼,“這不就是一具活屍嗎?”
春将晚一臉就知道你不中用的表情,他提示道:“若是活屍,鳳池宗的那些小弟子還不至于認不出來。”
蕭雲旗把地上的邪祟用腳踢了一圈,看了一眼正面。
臉皮幹枯,血液濃稠發黑,傷口處死氣缭繞,是活屍沒錯。
但若是在這幅尊榮的注視下飲酒住宿,未免心也太大了吧。
“所以鳳池宗的人在客棧的時候,他們是正常人?”
蕭殊塵歎了一口氣,突然道了一句可憐。
“非也。雲旗,你可知何為聻?”
人死為鬼,鬼死為聻。
聻無實體,隻能附身于鬼。
将鬼的意識消磨後,便可完全取而代之,寄于鬼身。
“臨安鎮所有人,早已被聻附身。在自己意識尚存時,他們與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别,但一旦意識被聻吞噬,便成了類似活屍的模樣。”蕭殊塵頭疼道:“而且根據兩派弟子的口述,這些邪祟都有自己的意識。”
活屍隻是屍體變異,不可能有自己的思維。
蕭雲旗感覺心底有點發冷,“臨安鎮所有人被殺了,隻是為了做聻的……容器?”
“這才是最令人費解的。”春将晚自己親自動手了,他聞不到惡臭味一樣,掀開邪祟脖子上的衣服碎片。
“聻附身完全取代鬼後,便會逐漸将鬼身幻化成自己的模樣。”
待春将晚完全将碎片撥開,邪祟脖子上一個顯目的赤紅色紋身暴露在衆人面前。
“五百餘年前,胤朝先王昏庸,昭武王起兵造反,他的親兵均在脖頸處紋赤色刺青,立下死志,誓要踏平天都城。”
“昭武王的軍隊橫掃千裡,直取皇城,所行之處,無阻無礙。之所以他未嘗一敗,有人說是因為……”
春将晚盯着那個紋身,幽幽地說:“……他有百萬鬼兵。”
“他們不知疲憊,不畏疼痛,向死而生,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