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将晚此話一出,晧天盟陷入片刻的死寂。
南胤在以前叫胤朝。
直到五百多年前,胤朝昭武王韓世照起兵叛亂,攻陷了天都城。卻不知何原因,在他獨自踏入皇宮之後,暴斃于空無一人的室内。
後面繼承皇位的依舊是胤朝血脈,但他覺得天都城死屍過多,皇城全是冤魂,實在是不吉利,便不顧大臣勸說,執意南遷,定了一個新的皇城。
為了區别昭武王之亂後的新朝,便稱為南胤,原來的天都城則被命名為舊都。
蕭雲旗磕磕絆絆地說:“但是昭武王已經死透了,甚至沒當上皇帝就死了,這事情跟他如何能有關系。”
躺着的聻變之物,依舊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蕭雲旗,他感到莫名的不舒服,便背過身去不再看它。
一旁坐着的某個掌門回答道:“有人認為是現在依舊有他的擁趸,準備扶持他稱帝。”
“亂講!昭武王死了五百多年了,屍體早就爛得就剩一把骨頭了!”蕭雲旗一臉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麼的表情,小胡子氣得朝兩邊翹了起來。
春将晚:“昭武王據說死于空無一人的大殿,沒人見過他的屍體,你怎麼知道他是不是變成了邪祟,現在正給自己找一個合适的容器,就等着擇日東山再起?”
蕭雲旗用眼神質疑她,今年是有什麼黃道吉日,值得昭武王蟄伏五百多年?
有人幫腔道:“蕭道友說得也有道理嘛,這種說法實在有些駭人聽聞了。”
“此言差矣,這聻變之物确實是當年叛軍無疑。”另一人不贊同地反駁。
“那這也不能說明跟昭武王有關啊。”
“你是等着這邪祟臉上寫着要造反你才相信嗎?”
仙盟大殿聲如剛燒開的滾水,一時吵得不可開交。
有人直接指着另一撥人鼻子罵道:“我看你們這群人就是不想管。膽小怕事,粉飾太平!”
“你說誰?當年鎮壓昭武王叛亂還有我們老祖貢獻了一份力,你知不知道我們門派死了多少人!”被罵的人也坐不住了,怒不可遏地跳了起來。
一群修仙之人互相吹鼻子瞪眼,同時問候對方老祖宗,他們此刻跟鬧事尋滋鬧事的無賴也沒什麼區别了。
蕭殊塵喊了幾聲安靜,但是無人理會。他怒而起身,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道:“夠了!多說無益,即刻遣人去舊都,不能再耽擱了。”
他的聲音注入了靈力,宛若雄獅在咆哮,像一道驚雷震得在場人面色一白。
幾個門派掌門讪讪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我沒意見,但我要求所有在座的宗門都必須派人去。”
“呵呵,我也沒意見,我就怕有人臨陣脫逃。”
“你指桑罵槐什麼呢!”
眼瞅着一群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來。
蕭雲旗左看看右看看,“那我兒子的事……?”
“雲旗!”蕭殊塵輕聲喝道:“這是白玉京的事情,不便麻煩其他道友了。”
春将晚臉上依舊挂着客套的笑容,無聲地看着這場鬧劇,心裡無力感頓生。
要是陸首座還活着就好了……
要是陸淵還活着,隻會揶揄地看着這群人吵鬧,然後一個人懶洋洋地避開喧嚣,攜長刀獨往。
那時候,春将晚修為低微,隻是霜簡書局一個随行的書童,隻能遠遠看到陸淵的背影。
他形單影隻,卻足以撼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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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淵在病榻上老老實實地躺了幾天,直到今早他發現窗沿上不知何時落着一隻北長尾山雀。
這隻肥啾并不怕人,撲棱着翅膀,圓頭圓腦地滾了進來。
它歪着脖子瞧着陸淵,踩着被子走了幾步,留下幾個凹陷的小爪印。它沖着他唧唧叫着,繼而向窗外飛去。
它在窗外徘徊不走,像是在等陸淵出門。
陸淵顫顫巍巍跟個七老八十的凡人沒有區别,他努力地将睡得都酥了的骨頭抻直,然後腳踏實地地落在房間地面上。
他現在走在地上都有種軟綿綿的不真實感。
陸淵站在門口,已經能感受到晨輝的暖度了,陽光穿過門框,在他高挺的鼻梁一側打下陰影。
肥啾在他腦袋上飛了幾圈,最後飛向鳳池宗山後那一片針葉林中。
陸淵很久之前曾來過鳳池宗,是林绛雪帶他來切磋交流。當時他力挑鳳池宗一衆高手,之後林绛雪婉拒再次帶他前來參觀的要求。
系統猶猶豫豫地說:【之前主線任務是讓你解救蕭景春,雖然是林绛雪替你完成了這個任務,但獎勵積分還是給你算了。】
這個人好像一直在卡BUG的路上,且每次都成功了。
【所以你想把積分加在哪一項上面呢?】
陸淵根本沒看系統的彈窗,他極其敷衍地說:“随便吧。”
系統人性化地呆住,它忘記了陸淵是完全不關系什麼任務什麼積分的。
它一個滑跪沖到陸淵腳前面,【陸首座你也不想我被開除吧,你随便加一下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賭博的爸,患病的媽……】
陸淵被它糾纏的心煩意亂,随意地說:“那就加在現在分數最高的。”
系統看了看,【容貌:60/100】。
它汗顔:這隻能讓你變成一個好看的菜雞,但并不能讓你死的更慢一點啊啊啊。
于是系統好言相勸:【宿主,要不咱加在實用點的上面?】
陸淵堅定地伸出手指撇開擋住他視線的系統,“陵川渡現在讓我兩隻手,我都打不過他。目前來看提升哪個都沒用吧。”
系統不情不願地加在容貌上。
山上風大,陸淵一路緩緩地走着,袖袍翻飛,帶着大病初愈的病氣。
不時有人有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但他毫不在意,最後跟着記憶來到了它的演武場。
說是演武場,其實就是它的宗門廣場。這個廣場若無長老講道訓話之時,一般都做練武比試之用。
現在還未到辰時,演武場上已經沒有空位了。
鳳池宗的清晨,是一群卷王的青春。
有人眼尖看到了他,小聲朝着身旁的朋友說道:“那是陸淵吧?”
“他怎麼來了?”
“不知道,我以為他已經廢了。”
“他還能修煉嗎?傷得那麼重。”
随着看見他的人越來越多,讨論聲音就越來越大,被人在“背後”議論的陸淵:“……”
他被嗡嗡得跟蚊子似的聲音吵得心煩,扭頭就準備離開。
“陸淵,陸師兄……”有人小心翼翼地叫住他,“之前在臨安鎮多謝你。”
這個弟子是那天活下來的幸運兒。
陸淵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他拖着剛剛修複好筋脈的腿部慢吞吞地就要走。
這個幸運兒見狀更是眼眶微紅,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說:“陸師兄,我錯怪你了,一直以為你修煉不上心。但是你在臨安鎮卻不計前嫌,為了救我們強行提升自己的修為,結果再也不能修煉了嗚嗚嗚。”
陸淵:?
誰?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之前路上有人總是看着他了,感情那都是同情的目光。
一點火星子落到了油上,演武場上的人炸鍋了。
“陸淵居然是這樣的人!”
“……啊,我以為他是個喜歡對蕭公子糾纏的人。”
“呃,你說的好像也是事實……”
最後有人總結:“但是不管怎麼看,陸師兄是個好人呐!”
幸運兒看到陸淵不良于行的身體,表情比哭了還難看,直接朝他一個深深的鞠躬。
這個弟子朝自己快三鞠躬的時候,陸淵才反應過來,他還沒死呢!幹啥就對着自己一臉哀悼的表情啊!
對鳳池宗弟子來說,不能修煉了,這輩子實力到此為止,可不是比死了還難受嗎。
陸淵有種百口莫辯的荒謬感覺,他幹笑兩聲,打着哈哈就準備開溜,“應該的,應該的。”
弟子抱拳,一臉真摯地說:“陸師兄,我可以等你傷好了,同你一起前去秘境,為你尋得秘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