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坐在卧房的角落裡,此刻他像極了一個真正擔心丈夫快死的妻子,隻是臉色陰沉似水。
“他為什麼這麼莫名其妙。”陸淵知道陵川渡現在沒醒,是因為系統的原因。他雙手環胸問系統,“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系統不明所以:【啊?會嗎?他上輩子就把你殺了哎。這種人突然殺人也很正常吧。】
陸淵猛然起身,吓了系統一跳。
他走到大夫剛剛為了給陵川渡安神止痛所燒的沉香前,将一粒褐色的東西扔進了香爐。
系統:【那是什麼東西?】
陸淵:“訴衷聲。”
系統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不是吃的。但是你也聞了哎,會怎麼樣啊。】
它還沒仔細研究這個東西怎麼用的,就聽見自家宿主沉沉的聲音,“把他弄醒。”
系統:【噢。】
半秒後,【啊?】
陸淵輕描淡寫地看了它一眼道:“你不把他弄醒,我怎麼問話。”
系統被陸淵看的“頭皮”一麻,老老實實地從剛剛給的套裝裡面翻找解藥。
陵川渡的睫羽輕顫,就看見一道散發着濃烈不悅的身影橫在眼前。
“你做了什麼。”陵川渡沉默了片刻,僵硬地把自己撐了起來。
陸淵唇角微挑,但眼裡蘊藏着深深的怒意,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一邊,答道:“爐裡是訴衷聲。”
“現在,我問你答。”
陵川渡眼神一凜,聲音嘶啞:“我那晚應該直接殺了你。”
陸淵垂眸,他面無表情,手指卻猛然收緊,“是誰殺了陸靈越。”
“哈,我還當你要問什麼呢。”陵川渡嗤笑一聲,帶着血腥氣地說:“是我。”
是我殺了他。
我親眼見證了他的隕落。
哪怕是陸靈越已入半神之階,但是死亡還是不可避免。
陵川渡的笑容帶着惡意一般,他雖然不知道陸淵為什麼要問一個衆所周知的事情。
但是看到這個男人臉色變得難看至極,卻莫名讓他痛快不已。
陸淵手指陡然握緊又松開,他沉郁地看着陵川渡,突然大步走近床前,猛地扣住陵川渡的下颌。
鎏金色的光陰從他眼中一閃而過,陸淵身體中的古神之血受到了他召喚,再一起沸騰洶湧起來。
“帶我回到那一天。”陸淵的瞳孔變得漆黑如夜。
暗金色的光影交織,将兩人一同卷向了陵川渡的回憶。
陸淵要借對方的記憶塑造一個幻境,重現生死交織之際的畫面。
與陵川渡相觸的部位逐漸變得冰冷刺骨,這種冷意慢慢擴散到全身。
陸淵胸腔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他再一次看見一把細窄鋒利的長刀穿過自己的心口。
遽然,他感覺臉上有濕濕的涼意。
隻見桃花絢爛,春雪霏霏。
原來正值九蒼城滿城桃花細雪。
雪花簌簌而落,九蒼城四處皆白。
溫熱的血液滴落在地上,聲音微不可聞,隻暈成一片深紅色的印記。
陸淵疼得身形不穩,但他對面之人卻更像是痛極了。
陵川渡握刀的手顫抖着,他雙目赤紅,脖頸上青筋暴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仿佛胸口上被捅了一個洞的人是他。
陸淵看見他的表情,有些難過地想走過去撫平他眉宇間的哀戚,卻被長刀定在原處一動不能動。
陵川渡表情痛苦又迷惘,他想要大聲逼問對方,但好像隻要一開口,強撐着的那一口氣就會順着聲音而消散。
他隻是張了張嘴,就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也抖得不成樣子,“陸淵,為什麼……”
鮮血順着陸淵的傷口汩汩流出,他終于往後踉跄了幾步,刀身抽離出他身體的時候,劃過他皮肉有種詭異拉扯感,此刻他覺得跟師弟的關系就隻在這一把刀上了。
雪花像是落進了陵川渡的眼裡,化作他眼底的一汪水。
桃花染血,開得更盛了。
手上的刀似乎變成了灼熱的鐵塊,陵川渡如夢初醒般地手一抖,橫刀铮然落地。
血液從陸淵嘴角不斷流出,被他随手抹去,在臉側留下一道慘烈的紅。
他說:“……師弟,刀要拿穩。”
疲憊随着失血侵襲而來,讓他說每一個字都變得艱難,他意識逐漸變得朦胧又模糊。
他終于是累了,支撐不住從九蒼城上空落下。
陵川渡想要拽住他,萬千話語在刹那間都來不及說了。
隻剩下一道急促呼喊,但更像是喉嚨中劃過的嗚咽。
“陸淵!”
極速下墜的失重感,讓陸淵猛然回神。
原來……真的是陵川渡。
這一瞬間,陸淵覺得心裡如枯槁的曠野,隻餘穿過的徐徐孤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