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在無人的偏殿門口遇到舉止詭異的人,像極了話本裡的女魅妖精。
他腦海裡一時間閃過師父師兄同他講的羅刹鬼,男即極醜,女即甚姝美。
眼前的女施主容顔雖不能稱之為姣好,但是氣質卻如月下清霜,破碎的月光在她的臉上徐徐灑下。
如神妃仙子。
陸淵朝小沙彌莞爾一笑。
小沙彌被他笑容恍了一下,就見陸淵轉身推開了這座沒人居住的偏殿。
“哎!施主你!”小沙彌還沒來得及阻止,陸淵已經邁入殿門,“這裡面無人居住很久了,怕是灰塵很大的!”
他跟着陸淵跑了進去,裡面黑洞洞的,雖然是夏末,但他還是打了個哆嗦。
陸淵低沉地問:“你看不見麼?”
小沙彌心裡一跳,他什麼都沒看見,除了在陰影裡的陸淵,隻有許久沒有來過人的塵埃味道。
壞了壞了壞了!這個陸施主一定是什麼妖怪!
把他騙進來是要吃掉他!
小沙彌欲哭無淚,師父說得對,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是會吃人的!
他帶着哭腔說:“我什麼都沒看見。”
你也沒看見,啥也沒看見。小沙彌捂着嘴望着他 。
陸淵眼皮一跳,他這是把一個小孩吓哭了?
但是他至少确定了,鹧鸪夢裡的人是當時現實的折射,當年寂照寺的确實沒人看見這做偏殿,它就像是被人從這裡刻意抹去了。
“所以我施了清心咒。”陸淵捏緊手上唯一可以稱作武器的東西,“準确說是很多次清心咒,那個小和尚先是看見了殿内的燭火,最後才看見已做木化的了無大師。說來好笑,這孩子入門時間極短,還未真正的見過住持。”
“了無見到我之後,他認出了本我。”陸淵嘴角微微擡起,卻帶着苦意,“這個老神棍還是有點能力的。”
“隻是他确實已經不能算做一個活人了,所以鹧鸪夢還未完全撕裂。”
頭頂的瓦片發出一身脆響,鸮人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陸淵擦了擦武器上滑膩的血液,望向陵川渡,無奈道:“我們不如先想辦法出去,再慢慢說?”
末了,陸淵歎了一口,“我又不會騙你。”
他的眼睛,熠熠生輝,坦然中帶着陵川渡熟悉的退讓。
像極了某個人。
陵川渡覺得胸口被重重碾過,那跟若有若無的藤蔓又一次纏繞住他的心髒,讓他呼吸困難。
他忽然喉嚨很癢,不敢再看陸淵。他語氣很淡,像在威脅又像是自言自語,“若你拖了後腿,我就……”
……留你做邪祟的口糧。
陸淵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是覺得對方在發呆,便随手跟舊時一樣,拍了拍陵川渡的肩膀,擦身而過時湊近輕聲道:“回神了。”
溫熱的氣息幾乎是瞬間撫過陵川渡的耳邊,血液頓時在他皮膚下集聚,更可惡的是陸淵見到他的神情,還遲疑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指腹上的溫度簡直要把他灼傷了。
陵川渡被刺激地想發抖,但還是忍住了。
他暴躁地說:“你幹什麼!”
陵川渡劍眉緊擰,但他眼角薄紅,嗓音沙啞,這就顯得很沒什麼威懾力。
陸淵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看你不太舒服的樣子,想看看是不是陸明珠在你身上留下的死氣未清。”
陵川渡怒道:“那你在這動手動腳做什麼!鳳池宗就是這麼教你們的?”
他幾乎是慌亂地拍開陸淵的手,像是嫌棄極了,退了好幾步,跟陸淵拉開距離。
這又是再發什麼瘋。
陸淵有些無語,他脾氣其實也算不得好。在鹧鸪夢裡面被陵川渡莫名其妙怼了好幾次後,再加上看過生死之境之後,他的忍耐簡直達到了極限。
他冷笑道:“鳳池宗怎麼教得我不知道,聽聞陵尊主年少時,曾在九蒼城求學,想必你的師尊曾告訴你如何探得靈核。”
陸淵逼近幾步,血腥氣帶着奇異的木香氣息,把陵川渡牢牢圈在他的領地裡。
陵川渡已經能看見他鼻側旁邊一顆若有若有的小痣,他心裡亂做一團。
……他為什麼跟陸靈越一樣,那顆痣生得一模一樣的的位置。
“一是進靈台。”陸淵冰涼的眼神掠過陵川渡的臉龐,随即伸出手貼在他的胸膛,慢條斯理地下滑。
陵川渡猛地拽住陸淵的手,他喉頭攢動,但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陸淵神色清明,看着陵川渡一個人的兵荒馬亂,嘲弄道:“二是……入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