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及時捂住的部分,圓潤細小的血珠從空中劃下,濡濕了毛氈地毯,暈成了一片深紅色的印記。
明潇潇已經神志不清,手上不知輕重地使着勁,在陵川渡的手背上劃出一道細深的傷痕。
周圍一下陷入寂靜,明潇潇死死盯着簪頭的點點血紅,一時也呆住了。
陸淵陰沉沉地撩了一眼地上的血漬,半晌才冷聲道:“過來。”
“……”
什麼過來?
陵川渡沒有回過神。
蓦然一隻瘦削修長的手伸了過來。
陸淵不耐煩地抓住陵川渡的手,他闆着臉将帕子以殺人的氣勢蓋在對方的手上,“按住了。”
然後沒忍住又說了一句,“笨。這都不會躲?”
陸淵本來還想說得重一些。
這麼多年的修行,還會着了一個普通人的道,你不是廢物是什麼。
但是看着透過白帕的血迹,終究還是咽了下去,隻是煩躁地歎了口氣。
他看上去下手很重,但是隻有陵川渡本人知道他動作堪稱溫柔。
陸淵看着傷口好像止住血了,便想走過去看看明潇潇。
但是他一動,陵川渡就像他的影子,随着本體不自覺地做着同樣的動作。
“别跟着。”
“……”陵川渡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
“她怕你,看不出來麼。”
陸淵慢慢走近明潇潇,在她面前半蹲下來,盯着她的眼睛說道。
明潇潇渙散的瞳孔良久才重聚,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你看到什麼了。”陸淵看到明潇潇誤傷了陵川渡,就已經記起來她是誰了。
[明潇潇,年二十,回香坊舞女,本月初七驚悸多魇。]
她是本月第一個患有離魂之症的人。
明潇潇靠着房門,微弱地喘着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冷汗打濕了她的亂發,狼狽地粘滞在她的臉側。
“我觀姑娘命燈微弱,恐怕是短命之兆啊。”陸淵裝作仔細打量着她,像極了一個招搖撞騙的神棍,裝模作樣地唉聲歎氣。
明潇潇撐着房門站了起來,作勢就要走,細弱的聲音因為緊張而變調,“你胡說什麼,我聽不懂。”
陸淵默默後退一步,做了一個無所謂的姿勢,他懶洋洋地睇了明潇潇一眼,“姑娘知道伥鬼的故事吧。”
“你少在這胡說八道,我可不信算命的,也不會付你錢的!”明潇潇捂住劇烈起伏的胸膛,大聲地給自己助勢。
陸淵語氣平靜,而眼底卻是像嘲笑着一個将死之人,“小鏡湖。”
明潇潇的胸膛起伏像是停止了,整個人都愣住了,心髒狂跳,讓她瞬間後背冷汗涔涔。
“你怎麼知道的?!”明潇潇音調陡然升高,像是尖叫又像是嗚咽,“你看見了是不是!”
陸淵本就是想試探一下對方,因為普通離魂之症頂多讓人體虛氣短,又或是燥煩難耐。
但她之前的種種反應……更像是見鬼了。
而最近“富有盛譽”的鬧鬼之地隻有小鏡湖。
見陸淵沒有理自己,明潇潇往前踉跄地急走了幾步,瞧着就要朝陸淵撲去。
陵川渡指尖一動,就想立刻弄暈她,結果下一句明潇潇的話讓他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
“人不是我殺的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嗚嗚嗚嗚!”
明潇潇從嗚咽變成了大聲痛哭。
害怕,不安和惘然,淋漓盡緻地體現在她身上。
陸淵笑了一下,屋内壓抑膽顫的氣氛被沖淡,“當然不可能是你殺的。”
明潇潇臉上的淚痕弄花了上好的胭脂,“你信我?”
陸淵的目光落到明潇潇柔軟無贅肉的腰肢上,又移到對方蔥白纖細的手指。
雖說舞者是有一定力量的,但是明潇潇顯然是跳軟舞的,這種舞姿輕盈飄逸,婆娑缦妙,并不注重力量感。
所以讓一個體重不占優勢,力量并不顯著的女子去殺人,而且她自己身上又不留傷痕,是做不到的。
陸淵停頓了一下,語調緩慢道:“我信你。”
他說話嗓音低沉有力,讓人不由得信服。
“我們鳳池宗就是為了查這件事而來的。”
明潇潇聽到鳳池宗時,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但惶恐的視線依舊在亂抖着。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怎麼回事,醒來的時候就在小鏡湖旁。然後我見到了一個穿着紅色繡服的女人。”
明潇潇眼裡依舊有殘留的恐懼,“她穿得應該是喜服吧,但是她隻有我一半多高……”
“……就像沒有小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