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又陰恻恻地笑了:“當然你用也沒關系,隻是有的客人膈應,你不介意就無所謂。”
陸淵神色冷淡,頂着老者的視線,他眉峰微隆,語氣有些不悅,“介紹的人沒說,白天你要是不做生意的話,我們晚上再來。”
沈循安不知所措地跟着陸淵又往回走。
“這是做什麼生意的?”他站在兩人身後,視線受阻,并沒有來得及看清室内的布局,那老者就閃身進去關上了門。
陸淵回味着剛剛摸到的門口人偶的手感,“摸起來溫潤不生澀,局部玲珑剔透,加上……”
剛剛僅僅倉促地一瞥,裡面一地骸骨,白瑩如玉的東西胡亂堆積在牆角。
陸淵把剛剛看到室内的東西略去,“應該是做骨雕的生意的。”
沈循安見過牛骨、鹿角,豬牙甚至烏魚骨的骨雕,但沒見過這樣陰森鬼魅的,“這不會是……”
那句‘不介意就無所謂’的話不懷好意地繞上沈循安的心頭。
按那個老人的說法,裡面多半是……加了人骨。
陸淵啊了一聲,饒有趣味道:“五兩五,斂人骨……原來不是錢。”
現在看上去,這更像是指的重量。
兩個人從前街回到客棧的時候,天已大亮。
與此同時,還有等着他們的陵川渡。
他長發未束,一股子冷厲感彌漫在他附近,周圍人繞道三尺,避之不及。
“去哪了?”陵川渡頭都沒擡,但沈循安清楚明白地知道對方不是再問自己。
他乖巧地後退一步,把陸淵讓在了前面。
陸淵本就不想再看到陵川渡,這次主動去尋找委托線索,就是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
他眉眼煩躁:“關你什麼事?”
陵川渡沒有預想中的發難。
他早上發現陸淵不見了之後,便立刻讓屬下四處搜尋陸淵的消息。
一上午坐立難安,精神緊繃,看見陸淵好好得回來了,那根緊繃的弦才松懈。
昨夜他說了一些不好的話,道歉對他來說終歸太難說出口。
陵川渡唇角輕輕動了下,低聲道:“我隻是擔心你。”
陸淵嗤笑一聲,他想說些什麼。但胃裡翻騰灼燒着,讓他感到一陣惡心。
多可笑啊,一個兇手在這假惺惺地訴說着他的擔憂。
最後嘶啞地說:“我可擔不起你的關心。”
一步一步,擦身而過,樓梯上腳步聲決絕地遠離。
沈循安瞪大了貓兒一樣的圓眼,他震驚不是因為覺得陸淵出口不遜。
而是覺得陸師兄每次遇到前輩的時候,就突然像小了好幾歲,變得毫無耐心又……幼稚。
沒錯,是幼稚。
一種在熟識人面前的破罐子破摔,和懶得僞裝敷衍的任性。
他在臨安鎮之後,對陸淵的認知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以前是純屬看不得别人欺淩弱小,對陸淵多有照顧。現在是覺得陸師兄深藏不露,一人可以獨挑臨安鎮邪祟直到增援到來。
雖然現在陸淵身體虛弱,修為大打折扣。但是不妨礙他曾救過自己一條命這個事實。
除了他對陸淵追求蕭景春這件事,不是很理解。
沈循安想了想,決定還是坦白從寬,跟陵川渡說明了一下緣由,争取前輩的好感,晚上好搭伴成行。
意識到陸淵是故意避着自己後,陵川渡臉色更難看了。
“你什麼時候認識陸淵的?”他忽然話題一轉。
沈循安被問得一懵,愣了一會才仔細地搜尋着記憶,他老實地回道:“從我來鳳池宗就知道他了。”
陵川渡像抓住了一個漏洞,他急迫地追問:“陸淵在鳳池宗隻是一個外門弟子,你為何會知道他。”
沈循安有點難以啟齒:“因為他是鳳池宗裡,第一個修煉十年依舊是築基期的人。”
不是猜想的答案,陵川渡緩緩松開握緊的手,神情恹恹。
沈循安想給陸淵挽救一下顔面,他補充:“但是可能陸師兄隻是比較低調,因為在臨安鎮的時候,我們全靠他才活下來。”這話說的也沒毛病,要不是陸淵,在白玉京來之前,一行人就已經做了邪祟的晚餐。
他們能活下來不是依靠白玉京的增援?!
陵川渡将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掩在廣袖之下,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個晚上,天動異像發生在什麼時候?”
沈循安有點奇怪,陵川渡對臨安鎮事情怎麼知道的如此清楚,他還是有點懵,“差不多就在我們入住的客棧倒塌的瞬間,白玉京的人來之前。”
陵川渡對那天所有在臨安鎮的修士都進行了調查。
那日,住在客棧的人隻有鳳池宗弟子。
而這群人中唯一身份有異的隻有……陸淵。
猜測在這一刻畫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