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開始發白,“你跟陸靈越什麼關系?”
顧傾絕聲音不算小,眼見就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陸淵正在掂量把人打暈,讓其閉嘴的後果。
陵川渡不耐煩地一步上前,他擡手的一瞬間若一道殘影劃過,燭火猛地跳了一下,顫顫巍巍地保留住最後的火光。
一道血痕驟然出現在顧傾絕的臉側。
這是堪稱溫和地警告。
陸淵歪了歪頭,似笑非笑地說:“這位兄台可是跟陸首座有什麼私人恩怨?見到長得像的人就要下此重手?”
顧傾絕被陸淵堵得啞口無言,他表情有點繃不住,又拉不下臉面道歉,隻好恨恨地轉身就走。
他的傻大個徒弟還在不明所以,“師父,這就算了嗎?”
顧傾絕捂住臉上的血痕,怒道:“還不快走,丢人現象的玩意。”
莫名挨了罵,郭海怨恨地看了一眼兩人,蔫頭巴腦地跟着師父回到自己房間。
繼别人挑起小沖突之後,兩個人又是陷入尴尬的沉寂。
在這場誰先跟對方說話誰就輸的比賽中,陸淵先投降了。
陸淵避開人群,聲音幾乎是壓在喉間,帶着氣音,“你……”
陵川渡不明所以:“我怎麼了?”
陸淵眼神微暗,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猶豫問道:“你之前是不是那樣過……很多次。”
他并不是什麼刻闆的老古董。
隻是陵川渡的反應太過平淡,就跟經曆過很多次一樣,他更希望師弟有個穩定的結契對象。
但陸淵又明白,陵川渡身為一方尊主,身邊自然有無數人想與他雙修,哪怕是日後做了籠中之鳥,也有不少人飛蛾撲火。
美豔的皮囊見多了,在對方眼裡可能都不如一匹破布。
陵川渡不知道陸淵現在的腦回路是多麼的奇怪。
他誤以為對方在詢問他是不是第一次讓人入内府神交。
說得好像陸淵很介意這件事一樣。
無名的火騰得一下就上來了,明明被弄得說不出來話的人是他,丢臉的人也是他,現在反而還來問他這種事情。
陵川渡唇角輕輕擡起,諷刺道:“你現在才想起來問,是不是有點太晚了?怎麼,要不要現在去焚香沐浴一下,免得染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師兄這麼關心這種事情,下次記得要提前問雙修的人。”
“……還有,你的水平真是爛到家了。”
陸淵盯着陵川渡冒火的瞳孔,突兀地笑了起來。
遽然想起陵川渡在他懷裡生澀的神情,覺得自己暈了頭,才多餘問了這些。
陵川渡無聲地瞪着他。
這會熟悉了,上輩子就是被這樣冷聲冷語地對待的。
陸淵深切地覺得自己是被怼習慣了,陵川渡恢複了之前跟自己不對付的樣子,他反而會覺得踏實了。
就像一顆飄忽不定的心終于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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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城,忘憂宮。
今年冬日來得格外早,也格外冷。
殿内早就備上炭火盆,燒得暖洋洋的,惹人昏昏欲睡。
女人懶洋洋地躺在貴妃榻上,聲音悅耳妩媚,“跑到我這裡來了,看樣子是真有急事了?”
她面前的紗幕後隐隐綽綽立着一個人影。
“人死的越來越多了,牽扯的人就更多。”面前的人絲毫沒有面對後妃的敬重語氣。
不過,此情此景,不如說是後妃私見外男就已經足夠奇怪了。
妃子含笑不語,“這不更合了你的意,畢竟憑你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你千不該萬不該讓那兩個大臣殒命,皇帝懷疑了。”
女人捂着嘴,假裝吃驚道:“哎呀呀,你還會尊稱人家皇帝。”她話鋒一轉,“反正都是喂那個小鬼血肉,誰的不都一樣,那兩位隻能說是不巧擋了我的道,忍得我不開心了。”
來人聲音憋着一把火,“不許那麼叫她。她不是你的工具,下次做什麼你得提前跟我說。”
她聽到也未惱,咯咯地笑了起來,“知道啦知道啦。生起氣來,倒是像極了以前的你。不過皇帝那個老不死的,還是聽了那兩位大臣的話,叫修真者進宮了。”
姣美的容顔含嬌帶怯,讓人心生憐意。眼底深處藏着不屑和輕蔑,她側頭吸了一口水煙,慢悠悠地吐了出來,“這群修真者啊,嘴上說着不會插手朝代的更疊,五百年前不還是……”
煙霧缭繞模糊了她的神情,她倦倦地說:“真是舍不得這一幅皮囊。你先回去吧,我不會動那個小鬼的。”
男人從進屋就沒有坐下過,他厭惡地看着醉生夢死的女人,“我聽聞太子活不過這兩周了?”
“是啊。”女人冷冷地說,“皇室拿息災給他續命,他也苟活的夠久了。”
“就如這大胤一般。”她扭起水蛇般的腰肢,從貴妃榻上坐起,撐着頭定定地望着男人。
陰冷的話語從她嬌嫩的唇瓣中洩出,“你不覺得大胤的國祚太長了麼?”
來客不置可否地披上大氅,戴上黑色的帷帽,“若不是陵千枝,大胤早該在五百年前就覆滅了。”
“唔,陵千枝。”塌上的人眯起眼睛,“這名字猛地一提,還真是有點久遠了。她與天道背道而馳,偏要給大胤續了一波命數。可惜了,她登天入道,已是半神之軀,沒撐多久就死于天罰了吧。”
男人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她可是還有個兒子,不知道有沒有同他說過什麼。”
“陵川渡麼?他的師兄倒是一個棘手的人,不過他神隕一百餘年了,已經對我們構不成威脅。”猩紅的口脂随着說話一開一合,“至于陵川渡,他向來不關注凡人這些破事。而且……他怕是活不到登天入道的時候了。”
推開房門前,帷帽下傳來最後一句話,“臨安鎮你做的事已經被晧天關注,剩下的可要藏好了。”
女人癡迷地又吸了一口水煙,聲音低迷,好似要睡着了,“你心疼了麼?”
“這可都是你的屬下,曾經死心塌地追随着你啊。”輕柔細膩的聲音帶着足夠的惡意。
男人沒有理會她,迎着風雪走了出去。
冷風一窩蜂地湧進殿内,吹得紗幕在空中晃如吹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