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的恍然稍縱即逝,鐘離檀默然不語,發覺她二人正立于一古樸石橋上。橋下細水潺潺,河燈盞盞,随水輕漾,與河面悠然搖曳的遊船交相輝映。
她垂眼,注視油紙包内餘下的糕點,突兀地喚道:“祈夜槐。”
祈夜槐已先行數步,聞聲轉身,眼睑微合,略含不悅道:“本座不喜有人直呼本座大名。”
鐘離檀置若罔聞,目光凝于波光粼粼的水面,由那皎潔明月靜靜流淌入她眼中,她低聲吐出三字:“多謝你。”
“嗯?”祈夜槐腳尖一轉,回到鐘離檀身旁,“本座莫非幻聽了?”
鐘離檀轉身,眸若清泉澄澈,坦誠無飾地直視祈夜槐道:“我說,多謝你。”
祈夜槐默了片刻,面上綻開一片笑意,眉眼亦染上夜色的柔婉,“真人這般,倒叫本座好生不習慣。不過這“謝”字,從何說起?”
“解毒之事,我尚欠你一句正式的道謝。”鐘離檀複又低眼,凝視油紙裹就的花糕,“此外,這份糕點,也一并謝過你。”
“區區一份小糕點,有何值得言謝的。”祈夜槐似覺久立生倦,不由微曲腰身,臂肘支于橋欄,手掌托腮,神色變得迷離而深遠,心緒好似随那流水悠悠,飄向了遠方。
鐘離檀低語喃喃:“于我而言,它很珍貴。”
“什麼?”祈夜槐适時意懶神惰,未留意聽。
鐘離檀已收斂情緒,淡聲道:“無事,走罷。”
祈夜槐看向鐘離檀掌中的油紙包,忽然便有了那麼丁點兒食欲,“瞧着是有幾分賣相,本座姑且賞臉一試。”
她拈起糕點置于口中,品評道:“嗯,滋味尚可,隻是略有些粘齒噎人。”須臾間,糕點已盡入腹中,而指尖所沾的點點糕屑,亦被她用舌尖慢條斯理地舐去。
“鐘離真人!”“大師姐!”橋一端傳來秦歡顔與蘭珂的呼喚,其間還夾雜着白梧的“叽啾”聲。
鐘離檀與祈夜槐穿過橋上人衆,來到她們面前。
秦歡顔擔憂地注視着鐘離檀:“方才一眨眼的功夫,真人就不見了蹤影,我與阿珂妹妹還有孟道長尋了好幾條街也未找着真人。”
鐘離檀以她一貫的淡然口吻應道:“我無礙,有勞挂念。”
秦歡顔轉視祈夜槐,疑道:“你個死鬼不是在喝酒嗎?怎會與真人在一起?”
祈夜槐輕拍一哈欠,對秦歡顔悠悠言道:“本座确在酒樓中未曾離開,至于怎麼就跟真人走到一塊兒了。你若好奇,不妨親自去問她。”言罷,兀自舉步而去。
秦歡顔正欲開口詢問,蘭珂已疾步如風,竄至鐘離檀身旁,急問:“大師姐,你怎會與那位鬼……那位府主單獨在一起?她沒對你怎樣吧?”
鐘離檀将蘭珂推開些許,反問:“何以在你眼中,我與她獨處,她想對我如何便能如何,我是這般柔弱可欺嗎?”
“大師姐,我并非此意,隻是那府主她對你......”蘭珂在衆目睽睽下,難以啟齒那些虎狼之詞,正欲委婉道出,鐘離檀已轉身離開。
秦歡顔見狀,連忙加快腳步跟上,口中喚道:“鐘離真人,且慢行,等等我呀。”
孟青穎強忍笑意,對蘭珂道:“阿珂,依我看,如今你更應留意的,不是那位府主,而是秦娘子。”
“啊,為何?”蘭珂一臉困惑。
“自己悟去罷。”孟青穎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也提步離去,留蘭珂一人立于原地,若有所思。
蘭珂轉頭望向肩頭的白梧,小聲嘀咕:“你說,她們今日一個個兒的,怎的都如此古怪?”
白梧深以為然,鳴叫:“啾叽!啾啾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