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他是誰啊?”杜靈犀沖我壞笑。
我不緊不慢地收起手機,說:“别人介紹的。”
她眼睛亮了,八卦之心油然而生:“怎麼樣?看着像學生,多大了?要不要我幫你查查?我朋友可多了,應該有認識的。”
“不用了,”我怕她動真格的,萬一讓戴星野本人知道就不太好了,“我們……不太合适,就是随便問問。”
我們邊說話邊往外走,到門口時,我猛地拉住杜靈犀,說:“保密,别告訴……”
我指了指樓下。杜靈犀了然于心地挑起眉毛,對我點點頭。
瞞這個瞞那個,我也很辛苦的。
下午我們一直在打遊戲,杜靈犀想留我吃晚飯。我悄悄發消息問葉丹青什麼時候下班,今天周五,我們不應該慶祝一下嗎?算起來這周我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别說一起吃飯了。
然而葉丹青一直沒回話,到了吃飯時間,我隻好留下來,聽杜靈犀和肖燃的飯桌八卦課堂。
晚上肖燃送我回去,上了車才收到葉丹青的消息,她說今天要加班,讓我自己吃。肖燃從我瞬間低落下去的神情讀出了我的心思,問:“和大忙人戀愛不好受吧?”
我沒好氣地瞪着她,吼道:“要你管!”
“我才懶得管你。”肖燃心情很好,點開音箱,聽搖滾。
車停在酒店樓下的時候,肖燃對我說:“别忘記遵守約定。”
她指的是讓我幫她和葉丹青緩和關系。我沒回答,反而掏出手機,把戴星野的照片擺在她眼前。
“這個人你認識嗎?”
她鄙夷地看着戴星野,那張文弱的臉在照片裡死氣沉沉,嘴巴勒成一條線,生怕别人撬開一樣。
“我該認識他嗎?”
肖燃從來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不過從她猝不及防看到照片的一刹那,我知道她并不認識戴星野。
“無所謂,不認識算了。”我打開車門。
肖燃扯過身子對我笑:“回去好好戀愛吧。”
我拎着杜靈犀給的好幾袋衣服,狠狠地關上車門。肖燃一秒都沒停留,消失在我的面前。
葉丹青還沒回來,我自己住在這裡時總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這裡太大太空了,我的恐懼像一隻囊,酒店的大和空呼呼地往裡面灌,撐滿整個房間。
我開了燈坐在沙發上,室内的暖光和室外的冷光亂糟糟地勾在一起,織出的卻不是一件暖和的衣服,而是一張兜住寂寞的網。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如果洩密的既非杜靈犀,又非肖燃,那麼會是誰?誰還知道這件事?難道是杜靈犀的父親杜威?
我把去年到現在認識的人都想了一遍。突然,我靈光一閃——
綁架案裡,除了葉丹青,還有綁匪,還有綁匪背後策劃這件事的人,戴星野會不會是從那邊得到的消息?
除了已經進去的劉衡,已經死了的麥振華,目前和綁架案有關的,還有一個不确定的李瑩。
她跟綁架案有沒有關系我不清楚,但她跟療養院的關系,終于被我挖了出來。原來她是康福荟的股東之一!
我激動地在沙發上跳,給葉丹青打電話的手都在顫抖。可是迎接我的卻是“您撥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我孤孤單單地站在沙發上,才感到剛才跳得太劇烈,胃開始疼了。我坐下去,改成文字消息,告訴她,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等你回來告訴你。半小時後,我又補充了一個,嘿嘿。
葉丹青在十二點鐘打了過來,那時我已經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她的聲音有點沙啞,疲憊不堪。
“阿檸,吃晚飯了嗎?”
我說吃了,但沒告訴她今天去了杜靈犀家。
“今晚我不回去了,”她歎了一口氣,“周末可能也不回去了。”
她的聲音穿過電話,聽着很虛幻。
“對不起,最近公司有事。”她聽起來很努力地扮演着好心情,“你說的大秘密是什麼?”
我捂住話筒,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才說:“沒什麼,你先忙,回來再告訴你。”
葉丹青說好,但也沒挂電話,我們就這麼保持着沉默,那邊有一點雜音,好像很多人在說話,但聽着很小,遠不如她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她笑了,說:“幹嘛不說話?”
“你不是也沒說嗎?”
“嗯……那就,晚安。”
我也對她道了晚安,并提醒她早點睡。
挂斷電話,我望着被夜景渲染成藍色的天花闆。反正得到了一點線索,周末就接着查,沒準能從李瑩這邊得到更多蛛絲馬迹。
誰知道星期六我睡了一整天,醒來時晚霞鋪滿黃浦江。葉丹青打過兩個電話,我竟都沒聽到。我一邊回撥,一邊伸手拿下床頭的資料。
除了梁經理給的手冊,我還找到了一些療養院的照片,看到上面的裝潢,我苦思冥想到底是什麼時候去過類似的地方?而那個地方同樣出現過戴星野,我究竟有沒有見過他?
他們緊緊埋在我的記憶深處,就像突然想起小學時丢過一隻印着米老鼠的鉛筆那樣,也許某天它會毫無預兆地蹦出來。
隻是時間緊迫,我不允許它某天降臨,隻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榆木腦袋趕快想起來。
一連兩天,我都在思考這件事,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星期一,葉丹青依然沒有消息,我吃完午飯躺在床上,決定今晚如果她再不回來,我就去找她。
我閉上眼,眼前勾勒出拉上窗簾之前卧室裡充盈的光暈。待光暈褪去,我跌入幽深的黑暗,它如稀薄的霧氣行将消散,而藏在它身後的、那片接近淺灰的淡藍色便逐漸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