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依舊,山川依舊,我卻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再也回不來了。
葉丹青睡得很熟,她在做夢,眼皮随着眼珠亂動。我輕輕拍着她,唱起小時候外婆經常在我睡覺時唱的蒙語歌。
“我像原野中的雛鳥
聽到遠方的母親在呼喚。
哎,乖乖,哎,乖乖,
我像歸途中的乳燕,
追尋母親的呼喚。
哎,乖乖,哎,乖乖,
我像南飛的大雁,
千裡之外聽見母親的呼喚
哎,乖乖,哎,乖乖,
我親愛的孩子
睡在我溫暖的臂彎……”
夢的棱角被我斬斷,她的睫毛稍稍顫了兩下,睡得很安穩。我自己吃了點東西,一直守在床邊。剛過十二點時她醒了過來,仍然很衰弱。
“感覺怎麼樣了?”
“有點頭暈,可能是失血過多。”
“不然我們在這多休息幾天,過兩天再走吧?”
“不,明天走。早點離開這。”
葉丹青固執地認為木蘭是個是非之地,古峰這兩天就會發現他派來的人失聯了,留在這裡夜長夢多。我也同意,但依舊擔心葉丹青的身體狀況。
“我沒什麼事,休息一晚上就好了。”她乖乖端起我煮的紅糖阿膠水,又吃了大半個孜然餅。
再次躺下時,她要我和她一起躺着。我不能睡,害怕晚上有事,就和她聊天。我們誰也沒提今天發生的事情,盡力用随便什麼話題,擦掉白車在心裡留下的弧線。
“其實我知道,”她說,“我爸的死也是他們幹的,因為他一直鬧着要更多賠償。他們不怕好人就怕無賴,但也知道怎麼解決無賴。”
我摸摸她,說:“别再想了。”
當年爆炸的工廠在郊區,現在已被大片蔬菜大棚和采摘園取代。回城的路上,葉丹青唯獨在那裡放慢了速度。
“木蘭是我的噩夢。”她裹緊被子,“可我還是很留戀過去的日子。”
“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可笑?”說完這句,沒等我回答,她就墜入夢中。
第二天一早,我們按原計劃上了火車。上車後,我收到了戴星野的郵件。
他們失蹤了。
我沒有回複,隔了一會他又問:你們還在木蘭?
我說:在。躲起來了,無事。
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他發來的信息已經說明,他的身後另有其人,不然以他在古家的地位,是不可能知道這些消息的,還知道得這麼快、這麼準。
“你覺得是誰?”我問葉丹青。
她壓了壓墨鏡,看我一眼。我們已經心照不宣地有了一個答案,如果戴星野想要投靠一個人,那個人必定跟他父母沒有直接的恩怨,還得跟古峰關系密切,能及時知曉所有信息。
隻有古時雨是最佳人選。
隻是古時雨向來不參與古家這些破事,這些年也很低調。戴星野一定把我和葉丹青的事都告訴了她,她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甚至見到葉丹青也沒表現異常,有時還在古峰面前替她說話。
“她為什麼不直接來找你?”我問。
“她知道我不信她,古家的任何人我都不信。”葉丹青說,“也許她還有别的目的。”
火車曆經了十幾小時才到達廣州,葉丹青立刻聯系了她在印度的同學,經由他認識了大使館的人,把我的護照遞交了過去。
趁着等待簽證的時間,葉丹青打算養養身體、恢複體力。我租住了一套公寓,藏進這座人煙密簇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