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楠大笑,臉上那道被葉丹青劃出的傷痕,又将他的自得深深刻進一道。
“這不是求人的态度,這樣吧,你陪我一晚上,明早我保證删掉。”
“滾!”葉丹青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個字。
古楠收起笑容,用一種油滑的語氣說:“葉丹青,你裝什麼聖女?我不信你沒跟男人上|||||過|||||||床。你就是布蘭森養的一條狗,連狗都算不上,别真以為自己是貴族。”
我從椅子上爬起來,船身小幅擺動搖得很快,我胃裡翻江倒海,隻覺得眩暈。葉丹青連忙扶住我,我眼眶潮熱,瞪着古楠說:“你不配這麼說她!”
“我不配?”古楠爆笑,“葉丹青你也開始養狗了?”
我還想說話,葉丹青抓了抓我:“别跟他廢話。”
古楠漠然地看着我們,這個表情看起來很像古時雲。音樂停了一會,是不是結束了?但過了兩秒,掌聲落下後,它又響起來,反比之前氣勢如虹。
天暗得很快,風更急了,葉丹青說:“我先把你送回房間,這件事我來處理。”
我很想嘔吐,說好。可是一股很大的力氣扼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過去。
“别動。”古楠把我的頭按在欄杆上,下面是幽暗的海水,深不見底。我天生對水的恐懼又被喚醒,無法控制地打顫。
葉丹青急切地叫了我一聲,想來拽我,卻被古楠擋了回去。
“要是我把她扔下去,你會不會也跟着跳下去?”古楠饒有興緻地說,“你裝得這麼深情,要不我們試試?”
“古楠你瘋了!”葉丹青聲嘶力竭地喊道。
“就算我把她扔下去,我也不會坐牢的。就算我把你扔下去,我也不會坐牢。我爸我爺爺會保我,你懂嗎葉丹青?你當然不懂!你個可憐鬼!”
“你不一樣,葉丹青,你死了就死了,不會有任何人願意為了你得罪我,為了你報複我!就像你可憐的爹媽一樣,你知道他們怎麼死的又能怎麼樣?你敢報複我家嗎?你敢嗎?你敢報複布蘭森嗎?你不敢!”古楠笑得站都站不住了。這番話他一定在心裡醞釀了很久,說出來時帶着一種計劃成熟的快感。
一道雷劈開海面,掉雨點了,船身在水中搖晃,風冷如刀刃。恢弘的交響樂為風浪做背景,拉開了暴雨的序幕。
葉丹青在發抖,所有的恨意都寫在臉上,二十年間不斷熄滅又不斷燒起來的火,将她心裡的保險絲燒斷了。
她大步沖過來,一拳打在古楠臉上。我感到脖子上的手松開了,身子被葉丹青攬住,她把我向裡面猛地一推。我滾了幾下,頭暈目眩,胃酸沖上來,火辣辣地灼燒。
葉丹青和古楠在欄杆邊對峙。甲闆沾了水很滑,我叫了她幾聲,讓她小心。
“古楠,你真可悲。”她對古楠說,“不知道你這樣的人為什麼活着。”
一個大浪打過來,船像玩具似的被抛起來。有一個雷落下來,伴随着一道閃電,照得船上慘白。
音樂絲毫不受影響,正進行到最高潮,鋼琴重重地奏出低音,所有的樂器都在展示它們最偉大、最輝煌的音符。
古楠在一個滑音中忽然失去平衡,順着欄杆巨大的縫隙滑了下去。他抓住甲闆的邊緣,慘叫救命。我跑上前去,海水黑如墨汁,目之所及除了黑暗的海水什麼都沒有。
“丹青,救我!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救命啊!”
葉丹青拉住欄杆慢慢跪下去,直視着他哀恸、驚恐的目光,對他說:“這是你自找的,你早就該死了。”
她伸出手蓋在他的眼睛上,他亂了方寸,松開一隻手去抓她。葉丹青狠狠地一推,古楠的另一隻手也如落葉般滑落。
他無聲地掉進海水中,那一點灰色很快消失了。
甲闆上有一個亮晶晶的東西,是古楠的手機,葉丹青爬過去,試了三次密碼才打開,點開照片,徹底删除了最新幾張,然後在身上狠狠擦了擦,墊着襯衫,把它也扔進海裡。
我麻木地抱着欄杆,一種巨大的恐懼将我撕裂。葉丹青爬到我身邊,雨水澆濕了她的頭發,她擦擦我滿臉的水珠,對我說:“把你的東西拿回自己房間,盡快把衣服吹幹。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也不要聯系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雙美麗的眼睛裡,沒有任何複仇的快感,隻有無盡的悲哀和痛苦。
音樂結束了。
她最後抱了我一下,貼在我耳邊對我說:“阿檸,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