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兩旁的路燈在天色還沒完全暗下去之前,就已經亮起。
太陽徹底西落,銀月升空。
迎面來的晚風吹幹汗漬,熱浪退去,多了幾分秋意專屬的涼爽。
闵奚和女孩并肩走在紅色的塑膠跑道上,閑庭信步,風不時撩起她的發尾。
她聽薄青瓷聊起軍訓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趣事,就如同以前每周都會收到對方的來信一樣,隻不過以前路遠山遙,隔着萬水千山,現在距離近了,自然也就用不着再寫信。
女孩興緻勃勃地講,她耐心地聽,時不時也彎眸回應。
四百米的跑道繞了一圈又一圈,闵奚身上好似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薄青瓷每一次轉頭,都會被她身上無意流露出來的氣質吸引住,重複驚豔,樂此不疲。
完全松弛狀态下的闵奚宛如一泉湧動的春水,整個人身上散發着迷人的成熟魅力。
很久以後薄青瓷才知道,原來闵奚身上那種令她莫名着迷的魔力,來源于她們之間八歲的差距。
那些她不曾有過人生的經曆被歲月長河沖洗過再沉澱,萃取過後,就成了當下眼前的這個闵奚。
兩人再一次繞回跑道起點,迎面,走來兩個沒戴迷彩帽的男生,他們先後同薄青瓷開口熱情地打招呼——
“班長好。”
“班長,你今天好早啊!”
闵奚聽見他們稱呼薄青瓷為“班長”,略意外地看了對方一眼。
等這兩人走遠以後,薄青瓷才開口解釋:“是軍訓期間的臨時班幹部,教官在隊伍裡瞎點的,之後等軍訓結束會重新選班委。”
“但我看他們好像還挺服你,”不然的話,也不會隔這麼遠特地走過來打招呼。闵奚目光柔和地看向她,“其實能這麼好的融入集體不是壞事,大學裡,無論是當班幹部還是加入社團或者學生會,都是一種經曆,也可以看做對自己的曆練。”
薄青瓷沒有反駁,水潤的烏眸晶瑩明亮:“姐姐是在用自己的經驗在告訴我嗎?”
對于闵奚的一切,她都好奇。
“要這樣說,也沒錯。”闵奚揚唇,并不否認。
她當年像薄青瓷這麼大剛上大學那會兒,不僅是班委成員,還是學生會骨幹,更加入了好幾個社團,渾身上下用不完的精力,整個系裡大半的人她都認識。
不過薄青瓷不必像她,薄青瓷就是薄青瓷,會說這些隻是身處熟悉的校園讓人回想起了太多淡去的往事,所以随口建議。
“完了……”怕錯過集合時間,薄青瓷臨時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闵奚聽見這一聲,出聲追問:“怎麼了?”
“學校發了停水通知,附近工地搶工不小心把水管挖爆了,今晚沒水洗澡。”這條消息還是唐夢姿五分鐘前轉發到她們姐妹花群裡的。
她還沒洗澡呢。
身上汗幹了以後渾身都是黏糊糊地感覺,一想到今晚停水洗不了澡,薄青瓷就有種頭皮發麻,渾身不舒服的難受感。
說着,她點開了對方發在群裡的語音消息。空曠的操場上,對方一口地道的鄉音外放出來,滿滿的煩躁感,聽起來又好笑又可憐:“真是不讓人活了,天天頂着個大太陽軍訓就算了,還把水管挖爆。有誰懂洗頭洗到一半淋浴不出水了是什麼感覺嗎?滿頭泡沫,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cos美羊羊。”
“為什麼不是喜羊羊?”闵奚忍俊不禁,笑了會兒,她發出疑問。
薄青瓷将原話發到群裡。
唐夢姿回得很快:“誰要cos臭男羊。”
這句之後,群裡徹底噤聲了,薄青瓷也收起手機不再回複。
闵奚卻在這時開口,不假思索:“既然停水的話那今晚别住學校了,回家住,明天早上我再送你過來。”
回家。
這是薄青瓷第二次在闵奚口中聽到類似的話,她眼中閃爍着不确定,又有些希冀,可闵奚神态和表情都讓她再次确認,對方并沒有把她當成外人。
“可是……”
“你們輔導員聯系方式給我一個,我幫你請假。”
沒有可是。
許是将工作上的行事風格帶到了這裡,闵奚斂起笑意,簡單一句話直接就拍闆定音。
她不笑的時候整個人冷冷清清的,讓人無端生出距離感。
可那雙清瑩的眼,分明仍舊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