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之處危機重重,他也不知,為何路蘊偏偏要選這麼個地方落腳。
強盜人多勢衆,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提小雞仔似的一把将路淩絕扔到一邊,撞的他頭腦發昏,眼冒金星。
強盜頭子哈哈大笑,拉扯着路蘊的手腕,要把人往懷裡帶。
誰知,剛一觸碰到她的手,冷冰冰的觸感凍的他一個激靈。
他下意識低頭一看,所見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聲驚呼,“大哥!狼群來了!”
當下把人甩開,喊道,“抄家夥!這山裡的狼我們領教過了,非得把它們殺光不可。快抄家夥!殺光這群狼,我們沖出去!”
“大哥,黑燈瞎火趕山路更危險……”、
“給老子閉嘴!狼群都沖到院裡來了,還有能比這更危險的?這座山頭邪乎着呢,前幾回都沒遇見狼群,算是運氣好。給我殺!殺出一條血路拼出去!”
強盜們來時咋咋呼呼,死的也幹脆利落。
人與獸的交戰是可怖的,血腥野蠻,是最原始的拼殺。
路淩絕早被這景象吓傻眼,手腳并用的爬到路蘊身邊,哆嗦道,“娘,我們怎麼辦?”
路蘊不動聲色的理了理方才被強盜拉開的袖子,“不怎麼辦,待在這裡别動就行。”
“娘,可是狼群要沖進來了……”他手腳發抖。
路蘊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看着前方一地的斷肢殘骸,帶着幾分戲谑,朗聲道,“其實你們若退回屋子裡,狼群倒是不會進來的。”
她是在對那夥強盜說。
眼下已是殺紅了眼,她的話,隻有強盜頭子一人聽進去了。
剛才最先來拉扯路蘊的就是他。
他摸到一隻冷硬的手腕,觸感像死人一樣。更可怕的是,手腕上當真長滿了屍斑。
前頭是狼群,後頭是一個會說話的死人。
前,還是後?
危急關頭,他鬼使神差的退回了屋子裡,沒再繼續往前搏殺。
果然,一隻緊跟着他的獨狼見他進入屋内後,居然停住了腳步,隻在門口悶聲吼叫。
他眼見兄弟們的身體一具具倒下,被狼群撕扯的血肉模糊,内髒都被扯出來吞食,忍不住幹嘔出聲。
強盜手腳發軟,癱倒在地,渾身哆嗦問道,“你怎麼知道狼群不會進來?”
此番路蘊算是救了他,卻讓他更加害怕。
鬥篷底下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眼珠子已經毫無神采,全然是個死人。
看到那雙眼後,冷汗刷一下,浸濕整個脊背。
後頭的死人睜着一雙大眼對他說,“這世上,處處都是規矩。深山老林裡的獸類是最守規矩的,反而是人,最不懂規矩。宅子建在這兒,裡頭人暫居,外頭獸落腳。本是兩不相幹,偏偏你們要沖殺出去。既是闖入了人家的地盤,被當做食物獵殺也無可厚非。”
“是你們壞了規矩在先。”她蒼白的一張死人臉,語氣平淡的不帶一絲起伏。
話落在強盜的耳朵裡,聽的他渾身汗毛直立,被吓的腦袋一片空白。
此刻的他無比後悔,隻想讓黑暗快點過去,明天天一亮,他立刻逃走,此生再不夜行。
像是讀出了他的懼意,耳畔傳來一陣輕笑聲,“你的手下都死了,不如跟着我如何?”
強盜吓的不敢說話,路蘊卻在繼續,“你叫程大牛,是個天生的孤寡命。你娘生你的時候難産死了,十二歲時,你爹上山砍柴滾下山崖,從此你徹底成了孤兒。沒錢,你就娶了個瘋婆子回家,雖說不花錢,可生了個瘋兒子,你嫌他們,又把他們趕走了。後來做了強盜,倒是攢了份家底,可惜青樓女子無情無義,騙走你的錢财,讓你成了笑柄。”
程大牛越聽,越心驚膽戰。
她說的都是對的!
“你一個泥腿子像變成有錢人挺難,不若跟着我們。你看到了吧……”
她停了下來,接下來的話,讓程大牛如赤身置于數九寒天中,無法動彈。
“我是個死人,我家孩子還小,身邊得有個兇悍的忙前忙後。今夜,我特地在此地等你。你的兄弟們也死絕了,剩下一個你,回鄉也不好交代。跟着我們,做我們的管家,從此你的富貴,和我們綁在一起。”
“我是不介意善惡的,隻要能為我所用,為人善惡對我而言并不重要。反正我也不是個好人,上輩子壞事沒少做,這輩子估計還得做更多。圖來圖去,圖的都是為己的一個‘利’字,既然我的利能讓你有利可圖,還在猶豫什麼?”
她循循善誘,“左不過你一無所有,能有什麼讓我圖謀?一具臭烘烘的身軀,一抹肮髒的魂靈,我都瞧不上。橫豎是條窮命,與惡鬼謀皮,能變得富有,為何不呢?”
“為何不呢?”
四個字像緊箍咒一樣死死纏繞在程大牛腦袋上,他吞了口唾沫,大着膽子再看一眼藏在鬥篷下的女人。
他想拒絕,恐懼讓他無法答應。可身體早已代他做出了選擇:
“好。”
天,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