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翠蓮是路府内一個普通的小丫頭,今日翠蓮給管事告了假,在路府最忙碌的時候,回家探望母親。
五年的時間,路府在花錦城的勢力逐漸顯露,城裡的百姓都知道路家是花錦城實際的掌權者。
當年他們初初來時,隻當是臭蝦的外室,沒想到,居然是臭蝦的主人家。
坐一頂小轎子,翠蓮大包小包的回了家。
家裡人天不亮就在門口等着了,知道路府規矩大,也不知何時能放人出來,擔心女兒回家沒人接待,片刻不敢離。
等到晌午,才看到小轎子施施然到來。
一家人自是興高采烈,鄰裡看着翠蓮手裡的包袱,眼熱的不行。
翠蓮本家姓葛,既是要賣女兒的人家,自然不富裕。得虧翠蓮在路府當差,葛家的日子才慢慢好起來。
終于接到了人,葛母高興道,“可算是回來了,最近啊,聽說路府在辦喜事,還以為你回不來呢。”
翠蓮同樣笑,“母親,府裡的少爺娶親,本是最離不開人的時候,可聽說咱家也辦喜事,既是我親哥哥娶媳婦,也讓我沾沾府裡的喜氣,特意給我的恩典,讓我回來送些東西,添點喜。”
“我這稍稍坐會兒就回了,府裡缺人手,我呆不久。”
葛父一臉憨厚,臉上的遮不住的喜意,“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不必帶東西。這兩年家裡日子過得去,你手裡多留點錢,不必惦記家裡。大宅門裡,使銀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翠蓮的哥哥娶妻,街坊四鄰早都來幫忙了。知道翠蓮在路府裡當差,也都想來看看大戶人家的丫鬟的氣派,一群人圍着她,熱鬧極了。
大家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場面喜慶。
“翠蓮啊,你可真是好命,咱這條街的姑娘們,就數你現在日子最好。”
葛母樂的合不攏嘴,“嬸子,瞧你說的,翠蓮在人家府上讨生活,哪有待在家裡的閨女享福?要不是當年家裡窮,哪能幹這等賣女兒的事?”
嘴裡說賣女兒的事情上不得台面,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大家也都知道葛家的德行,大喜的日子樂得吹捧她。
“行了,誰不知道花錦城裡誰當家?還不是路府當家?你家閨女在路府當差,這不就是路府的人?路府的人,哪能和我們外頭這些粗人比?瞧瞧你葛老大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哪個不是你家翠蓮出息帶給你的?”大戶人家的手指頭裡随便漏點,都夠養活他們這些窮苦人家一家了。
衆人對翠蓮既鄙夷,又羨慕。
鄙夷翠蓮不過是路府一最低等的粗使丫頭,在府内幹的指不定是什麼被糟踐的活計。可一旦在外,因着路府的身份,她也高人一等。且不說其他,就看她平日給葛老大送的銀子,還有今日主人家的賞賜。他們這些人,攢一輩子,都買不起這麼金貴的首飾。可在路府的眼裡,不過是心情好,随手賞給粗使丫頭的恩典。
對高門大戶内宅裡的事情,大家總是好奇,紛紛問道,“聽說路少爺要娶親,娶的是哪家的閨女?”
“你們看到聘禮了沒?哎喲喲,十裡紅妝說的就是這排場了吧?一眼望不到頭,不知道是多少錢。”
“翠蓮在路府呆過,見多識廣,以後也帶着我們大家長長見識。”
“就是就是,我們那閨女成天下地幹活,糙得很,不比你們大戶人家的小姐金貴。”
葛母忙道,“哪裡是大戶人家金貴的小姐,就是個小丫頭,我家翠蓮呐,就是個小丫頭罷了。金貴的都是路府的主子們,我們家的小丫頭,以後還得多多仰仗大家嘞。”
翠蓮嘴角含笑,被街坊吹捧的飄飄然,壓下心頭的一點恐懼。路府的規矩,路府的秘密,唯有他們這些在路府的下人們,才知曉。
程管事待他們并不嚴厲,少爺對他們這些下人也是和和氣氣的。翠蓮聽人說過高門裡的故事,如果主家太仁慈,就會奴大欺主。路府裡的主人脾氣好,卻從未聽過有誰敢以下犯上。
甚至,在翠蓮到路府的這兩年中,每個人都過的戰戰兢兢。路府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威壓,籠罩在他們頭頂,叫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翠蓮也想問過是怎麼回事,可所有人都諱莫如深。
明明是和善好說話的主人家,下人們卻如履薄冰,大氣不敢喘。
及至有一天,她無意給廚房看門的婆子提了一嘴,又灌了她幾口黃湯,這才隐約知道了點緣由。
老婆子含糊不清,嘴巴裡全是酒臭和蒜臭,打着哈欠告訴她,“你才來兩年不知道,五年前哪,府裡打死人……呃……整個院子都是血……不敢亂說話,程大爺打死人的……”
原來如此,路府的奴才不犯錯,犯錯便是打死。
老婆子還悄悄給她指了指後院的一處,“那裡一年四季都是花香,從來不讓人去,為的啥?裡頭埋的,都是死人!全是死屍味!這才用花味蓋住!你往近湊點,指不定能聞到什麼味道呢!”
翠蓮沒敢過去,但當時好像有一陣風,風中,似乎當真藏了血肉腐爛的腥臭氣。
回憶到這裡,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耳畔依然是熱鬧的吹捧聲,腳底卻有一陣寒意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