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妖見過路蘊和鎮魔司打鬥之後,再不敢糊弄她,一路誠惶誠恐的給她領路,一點小動作都沒搞。生怕招惹了這個煞神,把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再弄丢。
她對路蘊說,鬼市處于各個界位交界處,在内裡,也隔斷成了不同的小界位。她們現在所處的界位,和妖老鬼居住的界位不同。
“你不用說這麼多話,隻告訴我如何到達即可。”路蘊神色淡淡的,對界位之說并不感興趣。
她走過很多遙遠的路,穿梭界位,無非也是趕路罷了。
老鼠妖脖子一說,試圖從路蘊的臉上看出一點不耐,發現什麼都看不出來後,才支支吾吾的說道,“要想到妖老鬼居住的界位,得從水下穿梭,要渡船。”
“渡船,有何古怪?”路蘊反問。既然特意提出來,總歸有些不太尋常的勾當在裡頭。
老鼠妖說,“我可沒有騙人,也沒想害你。大家都知道的事兒,要想從我們這個界位離開,就要渡船,河的正中央,船走到那裡的時候,水下會出現巨大的豁口,船傾倒進去,死在裡面,出來就是另外的界位。”
說到“死在裡面”四個字時,她往後退了幾步。任誰聽到要死的話都得發脾氣,這個女人發起脾氣,她焉得有命在?
路蘊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死在裡面?這話不對,要真是死在裡面,誰還會出去?難道就沒人離開這個界位?”
老鼠妖怕她不相信,趕緊道,“當然有,死了就離開了,我們這個界位就是這樣子出去的,衆所周知的事情。”
路蘊說,“還是不對,鬼市可沒有讓人死而複生的輪回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怎麼,你原先走過那條路,死而複生了?”
這話問的古怪,她要是沒走過,怎麼去妖老鬼的家?
“當然,上次我就是死在裡頭了,然後一出界位,馬上又活過來。”
路蘊眉眼一彎,笑的良善,“有意思。”
她的笑臉落在老鼠妖的眼睛裡,盡是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那我們還去找妖老鬼嗎?”老鼠妖不敢看她。
路蘊說,“當然要去,連你都能死而複生的正經通道,我有何畏懼?”
“可我沒有得罪鎮魔司啊,這些路都是鎮魔司管着的。誰知道你得罪了他們,他們會不會做手腳害你。”老鼠妖縮着腦袋道。
路蘊說,“他們不會害我,鎮魔司比你們更懂規矩。說了不插手我的事情,就不會插手。帶路吧,我想看看,你說的死而複生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鼠妖告訴她,這個界位裡隻有一條長河。誰都沒摸清此界到底是什麼模樣,反正這裡的人,無論走到哪個位置,都能看到河流。
路蘊看得清,這個界位是圓的,一條河環繞在圓形四周,所以不管他們走到哪裡,總能遇見河流。
渡口好找,上船也簡單。老鼠妖付了三個金币,把她們三人帶上了船。
不少人認出路蘊是那天在大街上和鎮魔司頂撞的人,紛紛用探尋的目光瞧她。
好幾個還躍躍欲試,想和她一較高下。
畢竟和鎮魔司有過争端,還好好活下來了啊!
想動手又不敢,鬼市裡的人比外頭更在乎命。凡人的命不值錢,死了也就死了,找個地方一埋,期待下輩子的故事。
鬼市裡的人,這輩子有了奇遇,就不想放手前往下輩子。因為下一生,他們或許隻會是個庸庸碌碌的凡人,連一點神蹤都瞧不見。
渾渾噩噩的,活着和死去并沒有區别。
總算有個人敢開口和路蘊搭話,“哎,說你呢。我問你,那天大雨鎮魔司出來,你真和他們打了一場?”
路蘊嘴角微微上揚,“你想我如何回答?”
問話人一窒,羞惱道,“當然是要你老實說!”
路蘊說,“一般這樣問話的人,無外乎期待三種回答:第一,我和鎮魔司大打一場,他們根本打不過我,節節敗退。于是你們認為鎮魔司不過如此,今後能以我為例,挑釁于他。第二,我敗給鎮魔司,但鎮魔司良善,放了我。所以今後的雨天,你們也可以外出,可不是抱頭倉皇逃竄,像過街的老鼠。第三,我背景深厚,與鎮魔司有故舊,遂放我一碼。你們最不希望,也最希望的,便是如此。以故交得以脫身,說明鎮魔司還是你們所知的冷血衙門。同時,我也是你們能動手的對象。”、
她歎了一口氣,“可惜啊,三種都不是。我沒有和鎮魔司大打一場,但我确實赢了。不過若就此認為鎮魔司皆是泛泛之輩,以後膽敢尋釁的話,可就遭了。畢竟我能活,不代表你們也能。而且他們确實不是良善之輩,但凡有一點機會,殺了我,都是最優選。”
說到這裡,路蘊把兩邊的唇角往上拉扯,扯出一抹讓人看着極不舒服的笑,“鎮魔司都殺不了我,你們想對我動手嗎?”
她輕聲道,“可以試試,隻要不死的話,将來說不定,你們能對鎮魔司取而代之。人總要有點奔頭,得試試,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指尖跳躍出三道輪回的力量,瞬間籠罩住整個船的人,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一字一句重重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震得人渾身發抖。
下一瞬,她收回了輪回之力,眉眼溫柔,好似個看着幼子玩鬧嬉笑的無奈的母親。
老鼠妖對她的畏懼再次加深了一層,她像個狐狸,柔善的假面具之下,藏着極緻的兇狠。
沒等他們繼續動作,水下巨口出現,将河面上的船隻盡數吞沒。
路蘊沒有失去意識,相反,她特别清醒的看見了船隻被巨口吞沒之後在水下行經的途徑。
水下是細軟的泥沙地,很幹燥,很柔軟。
船隻在沙海中行走甚至能逆流而上,爬上高高的沙丘。
她看見沙丘上有一塊又一塊的坑洞,每個碩大的坑洞裡,長滿了綠色的草藤。
随着船隻劃過一個個坑洞,船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掉落其中。
想來,這些坑洞通往不同的界位,船隻便是在此處将人送往各個位置。
地上的草如一層厚厚的毯子,随着人滑下去,被淹沒在綠海中。
這裡像迷宮一樣,進去之後,無引路船隻便無法分辯出方向。
難怪鬼市的人都會暫時失去意識,認為自己死而複生。每一根藤蔓都帶着天地最初始的力量,是壓制,莫名的壓制所有特殊的異能,把來到這裡的生靈,控制在剛出生,懵然無措的狀态中。
她看見鎮魔司伫立在不遠處,這裡,算是鎮魔司的老巢。
沙丘的盡頭藏匿了一處聖潔無雙的地方,乳白色的光暈頂在天上,和天地融為一體,她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乳白色玻璃珠裡。
路蘊明白了,鬼市不同的小界位節點便在這裡,這裡,也是鎮魔司的居所。
正因如此,鎮魔司才得以觀察各個界位的情況,來去自如。他們處在中心交界之地。
很快,她和老鼠妖也掉落一個草坑裡。
再次醒來,她們身處一片雜亂的叢林中。
觀察四周環境之後,路蘊皺眉。這裡……似乎荒涼的有些過分。
若妖老鬼當真如老鼠妖說的神通廣大,實在不像是會放任自己居住在莽荒之地。
世上所有生靈的天性都是讓自己過的好一些。妖老鬼如果本事滔天,還把他的居所安排的簡陋,路蘊就要懷疑他是否做過些很不光彩的大事了。
畢竟,這裡橫看豎看,都像是自我流放的地頭。
老鼠妖悠悠轉醒,迷瞪着雙眼辨認了一下方向。
在路蘊疑惑的眼神裡,解釋道,“妖老鬼的居所裡這裡很遠。他住的界位很大,地勢複雜,每一處都藏的很深。其實我很不愛來這裡,這裡住的妖怪都是大妖怪,每個妖怪的領地廣闊。稍有不慎,就會踏入大妖怪的領地裡,很糟糕。”
命輪轉一周,路蘊清楚地感受到了這個界位的每一道輪回。
老鼠妖說的沒錯,盡是些大妖怪。深山、深海、長河、荒原……每一片領地裡,都住着一位大妖。
大妖們的過去和未來,在命輪裡書寫的清清楚楚,唯獨不見,妖老鬼的痕迹。
“帶路吧。”也許妖老鬼,真如傳言所說,知曉一切,能帶她找回神骨。
在老鼠妖的帶領下,路蘊來到一座深山裡。
相比剛到此界掉落的荒蠻地方,妖老鬼所居的深山堪稱夢幻。
這座山是七彩的。
各種不知名的植物茂盛的一簇簇野蠻生長,互相擠壓,争相繁茂。
走過好幾個拐彎,來到一條蔥翠的道路,左右皆是高大不見頂的樹木,遮天蔽日。
道路的盡頭,長着一棵極其粗壯的老樹,而且它是橘黃色的,很溫暖的色調。
正對着她們的樹幹上,被開了一道門。
老鼠妖手指過去,“就是那裡,妖老鬼住在那棵樹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