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屠平厄跑到藍煥臣家裡躲災,順便吃飯。
屠平厄的父親好賭,時常有債主上門打砸。上次,屠平厄正和母親吃着飯,一夥人沖進來把家整個砸了,還差點沒把他和母親帶走,吓得他連做三個月的噩夢,生怕半夜被債主偷偷帶走賣了。
屠父一直待在賭坊,家中早已是傾家蕩産,一個銅闆都拿不出來,說家徒四壁毫不為過。他也被餓了好幾天,隻靠喝水扛餓。
鄰居家的藍煥臣與他自幼要好,藍家人心善,知道他好幾天沒吃過一頓正經飯,讓藍煥臣叫他去家裡吃飯。
剛開始為了面子,屠平厄還不大想去。可藍煥臣告訴他,他爹在賭坊又輸了一大筆銀子,要拿他和他娘去抵債,他不能待在家裡。
屠平厄害怕被債主抓走,這才悄悄躲到藍家去。
藍家的飯很香,屠平厄已經忘了多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了。
自從父親沉迷賭場,流連忘返之後,母親也不着家,十天半月找不見人。
家裡沒錢,他隻能上山挖點野菜煮水吃。
這些日子,他就是這麼過下來。
屠平厄很羨慕藍煥臣,因為他有一雙正常的爹娘。不像他,他爹口袋裡明明掏不出半個子兒,還要往青樓賭坊裡鑽。
母親,他好幾天沒見母親了。
想到母親,屠平厄不由把臉往藍家的碗裡埋了埋,更加賣力的吃飯。
藍煥臣聽不懂外頭人議論的話,他聽懂了,知道他們說的是娘親。
娘親在外頭,有另一個相好。他們悄悄說他要有新爹,被他聽見。爹說過,沒成親的都叫相好,幹的是不要臉的事。他不懂,既然不要臉,為什麼爹娘還要幹?
屠平厄一直在藍家待到了天黑。
等到吃完晚飯,藍叔打探完情況,屠平厄才離開藍家,回自己家去。
被子很冷,他手小腿短,沒法曬被子,娘親也不管他,被子硬硬的,蓋在身上,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
屠平厄眼裡含了一包淚,委屈的擦擦,躲在被子裡,努力睡覺。
門前傳來一陣調笑聲,他聽見了母親的聲音,正高興的想從被子裡蹦出來,很快,便聽到了陌生男人的聲音。
又是全然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啊。
屠平厄失落的捂住耳朵,往被子裡努力埋了進去。
男女厮混的響動聲傳來,屠平厄好似忽然懂了什麼,不好意思繼續聽下去。
喘息聲沒有持續太久,便被母親的尖叫聲和男人的怒罵聲打斷。
屠平厄聽到另一個女人在撕心裂肺的大哭大喊,破口大罵,和他娘親争吵不休。
有東西被摔碎了,桌椅闆凳好像都被砸在地上,碰撞聲砸在心頭,讓他的心砰砰直跳。
他害怕的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溜到床底下躲起來。
失去理智的大人們總會誤傷到他,他學聰明了。
現在藍煥臣應該在睡覺吧,他娘總愛哄他睡覺,他爹上山總會給他帶新奇的小玩意兒回家。
他也想睡覺,也想要爹娘。
大人們打進房裡來了,他聽見鞋底抽打在人身上啪啪作響,女人在瘋狂咒罵,娘親躺在地上,痛的大喊。
屠平厄怕的瑟瑟發抖,擔心女人抽人抽起勁,也會把他從床底下拖出來暴打一頓。
最後,女人像是累了,罵罵咧咧的離開。
屠平厄這才敢從床底下爬出來,跑到奄奄一息的母親身邊,伸出手推推她,“娘,你沒事吧?”
屠母生的妩媚,挨打過後,發絲淩亂,滿頭大汗,居然帶了種詭異的令人心動的破碎感。
她笑笑,“娘親沒事。你爹不争氣,咱娘兩總得找過的靠山。别怕,他家大老婆打上門罷了,一個生不出兒子的女人,遲早要被休。咱不怕,娘一定帶你過上好日子。”
屠平厄想告訴母親,他們可以不要爹,可以逃跑,還可以像藍煥臣的娘一樣,繡花到鎮子上賣,都能掙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