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龍名喚陰祝,有一位祖先來自幽冥,他也繼承了一部分的燭龍之力,故而他在人間修煉能一帆風順,由蛇順利化蛟。
因有上古神祇的血脈,他是渾天城内獨一無二的存在。妖界是個很現實的弱肉強食的世界,血脈為尊,在強悍的血統下,其他妖怪對他是無條件的臣服。
陰祝頭上長着長長的角,已有龍形。黑色的長發如瀑布般柔順,用一根木簪整齊的高高束起。他樣貌陰柔,骨子裡隐隐流露出的桀骜又給他帶來一種陽剛的氣概。
身着黑色長袍,下面拖了一條粗壯的長尾。寬大的袖子随尾巴搖曳而來被風吹的獵獵作響,氣質飛揚。
出現時,衆妖避讓,尾巴遊走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眼神冰冷的直視屠平厄,屠平厄面帶微笑,臉上是明目張膽的算計與勢在必得。
公冶平燒山不止,渾天城内不時傳來一陣令人窒息的煙味,燒焦的草木在哭嚎。黑煙遮天蔽日,每當此時,陰祝便會揮一揮手,布下一陣大雨,将漫空的煙塵打散。
大火的熱氣打入渾天城,屠平厄第一眼看見陰祝時,被火蒸騰的水霧帶來龐大的熱量,加上城内潮濕,空氣格外悶熱。
陰祝擡手,天上下起了大雨。
雨水噼裡啪啦打到地上、打到每個妖怪的身上,把妖精們身上的灰塵、空氣中的熱量和籠罩着渾天城的黑煙,以及逐漸逼近的大火,通通沖刷走。
這裡隻有一個人——屠平厄。
他不喜歡雨天,尤其在沒有帶傘的情況下。
妖怪們大可化作原型享受雨水的滋潤,他卻要站在傾盆大雨下被折磨。
大雨會讓人生病。而且雨水打濕衣物,濕哒哒的貼在身上,黏膩難受。方才還是大熱沉悶的天,突如其來的大雨隻會讓他更加煩躁痛苦。
随着雨水出現,屠平厄上揚的嘴角逐漸落了下來。
陰祝從這個凡人進入渾天城開始,就沒有停止地在觀察他。
經常有凡人進入渾天城,但都隻在外圍。第一次有人進入城内,他作為城主,更是妖王,自然警惕。尤其是現在凡人發瘋,打算火燒渾天城。
他看見這個男人從洋洋得意,到如今滿心怨氣,不甚理解之中的轉變。可一看他滿身狼狽,被雨水洗刷的像條狗,又好似明白了些什麼。
陰祝自出生起,就知道自己修煉必能大成,日後定成一方地仙。他在渾天城内修煉,将來也會成仙于此地。
他有燭龍血脈。上古龍神,司掌天地之力。傳承至今,饒是隻剩下一點微不足道的血脈在他身上,也足夠他超過普通的妖怪一大截。
他傳承到了燭龍的神力,同樣傳承到了他的神性。
陰祝從不吃人,更不殺人,他破殼而出的那日起,便開了靈智,有自己的意識。不像普通的妖精,要經曆上百年,甚至數百年混沌的歲月,才能勉強懂世間道理。
他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庇護人間,庇護妖怪,庇護世上所有的生靈,哪怕是一草一木,都在他的庇護之下。這是燭龍血脈留給他的神性,牢牢刻在骨子裡,無法被抹去痕迹。
他看天地萬物,隻見衆生平等。
是以當公冶平放火要燒渾天城時,他除了錯愕,更多的是手足無措。
這是他平生所見最惡毒的人,毫無理由的肆意剝奪其他生靈的性命。
他不知該如何處理此事,隻能先施雲布雨,緩解大火給渾天城造成的傷害。
一輩子沒離開過渾天城的他,簡單的靠祖先給他留下的傳承生活。
“凡人,來此作甚?”陰祝面色不善的盯着屠平厄,獸類的本能讓他覺得此人并非善類。
屠平厄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順帶抹平他的神色,帶笑道,“我來救你們啊。”
雨水順着他上翹的嘴角流進嘴裡,大雨澆的他眼前一片模糊。二十年前,他經曆過比這更大的雨,更可怕的事。區區一場雨,怎能阻擋他的路?
“救我們?”
“他說他要救我們。”
小妖怪們竊竊私語,議論開了。
“一個凡人能救我們嗎?”
“說不定呢,大風會經過人間,它從人間過來,經過渾天城的時候告訴我們說,凡人有狗頭軍師,幾句話就能改變天下。”
“可這個凡人沒有狗頭,隻有狗妖才有狗頭,他不是狗頭軍師。”
說完還默默補充了一句,“沒修煉好的狗妖才會有狗頭,像我這樣勤快修煉的妖怪,一點妖怪的痕迹都看不見,走到人間,就是個凡人嘞。”
“那可怎麼辦?我們要去找個狗頭妖怪讓凡人不要再燒了嗎?”
“……”
陰祝神色變換,“怎麼救?”他看過渾天城兩端的局勢,來人分明和放火的不是一個隊伍。
“你不是放火的那群人,甚至連他們的面都見不到。”
屠平厄哈哈大笑,“不錯,我不是公冶平麾下之人。那又如何?世上,還有誰比仇敵更了解自己?”
“我說能救你們,就一定能救。”
“你想怎麼做?”陰祝問。
屠平厄道,“不是我想怎麼做,而是你想怎麼做?”
“要想護住你的城池,要看你這個妖王,能為你的百姓做到何等程度。”
他的話落在陰祝耳朵裡,越發荒謬,“你是渾天城的妖王,這裡是你管轄的地界,想要逼退一群凡人,還不是易如反掌?”
陰祝皺眉,他聽懂來人的意思了,“我不會對凡人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