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不套你的話,不管姬媒婆的事,隻從你這兒學畫符。”路蘊手撐在桌子上,托臉看屠青。
屠青嗑瓜子的動作停下,難得正經,“人族流通文字,鬼神也流通文字。鬼神的文字和人的文字不同,鬼神的文字,是天地初開時,天道傳授給我們的。每個文字都帶有天道的力量。隻要寫字,便可借力皇天後土。”
每個文字,都帶有天道的力量。
路蘊問:“對紙筆可有要求?”
屠青搖頭淺笑,他知道世人對符箓的想象,黃紙朱砂,講究頗多。
“自然沒有,鬼神的字又不在外流通,現如今會寫鬼神文的妖鬼都找不出幾個,還要求什麼紙筆?何況上古時期,哪兒來的紙筆?你憑空書寫也可,在地上找根樹枝寫也可,用什麼紙什麼筆,根本無所謂。隻不過後來人發現,用特地的紙筆寫出來的文字,能讓弱小的凡人獲得更大的力量。靈力越強大的人,寫出來的文字力量越強。再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寫的了鬼神文的。借力皇天後土,哪能輕易借出?”
屠青嚴正交代,“我可警告你,要是用鬼神文幹壞事,遭到的反噬不是一般嚴重。這裡頭有因果,向天道借力,欠了天道的債。辦點無關痛癢的小事,天道也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是用它來作孽,等到償還的時候,可是夠嗆。”
說完這些,眉目舒朗,“簡單來說,不傷天害理,謀财害命,一切因果好說。一旦沾了血,落了怨,因果循環到自己身上,就不知是個什麼結局了。”
瓜子盤重新拿回手中,一個個慢慢嗑,“它不算是個好本事,所以我雖然會寫,通常也不寫。也就過年的時候,有時實在不想打掃衛生,會寫符咒把屋子清理幹淨。”
“這上面寫的是什麼?”路蘊把拼接起來的符紙怼到屠青眼前。
幽綠色的符紙散發出難聞的氣味,隐隐令人作嘔。
屠青稍微離的遠了些,不鹹不淡的回話,“于樵愛崔花。”
“……你認真說。”路蘊手一抖,符紙差點掉下去。
屠青沒好氣,“上頭就寫了五個字,于樵愛崔花。老雞婆拿到符紙的時候,可能沒寫名字,後來她把名字填上去了,所以看着一張符上兩種筆迹。但上頭就是這五個字,沒錯!”
見路蘊還是一臉不信,翻了個白眼,“你用鬼神文寫什麼,就能應驗什麼。難的是學寫字,你以為是什麼?我平日打掃衛生,寫的就是‘屋子幹淨’四個字。上古神族的文字,每個字都有與之對應的神靈,每個字都帶着神的力量。”
他這副不正經又桀骜的樣子,看起來真欠打。
話說完,他随意往外瞧了一眼,這一眼,讓屠青臉色驟變,驚恐中又帶有幾分幸災樂禍。
沒等路蘊反應,隻聽外頭傳來一聲嬌蠻的怒斥,“人在那兒!”
聲音傳達的方向,正是路蘊的位置。
轉頭一看,果然沖她來的。
一群人雖然沒帶着家夥,不過看起來具是不好惹的模樣,兇神惡煞,路蘊皺眉,沉吟片刻,果斷道,“我沒得罪過他們。”
屠青給她出主意,“要不你看看命書,查一查你們命線于何處勾連?”
這是個馊主意,“大庭廣衆顯露命書,你的十二生辰府,不怕出亂子?”
“你知道他們是為何而來吧?”路蘊側目,拿眼神示意屠青。
屠青樂不可支,“當然。”
“你當我為何不愛收留路過的鬼?誰知道收留一個,會牽連出多少因果?于樵招來的事,你看着辦。”
這夥人領頭的,赫然是崔花。
她不找事,不代表怕事。
“莫打架,路蘊,一切都能好好說。”屠青拉住路蘊的手,阻止了她沖出去的動作。
“還能說什麼?賤人天不會收,隻能我來收。人家不願意好好說話時,得先把人打服了,才能讓她好好談。”路蘊橫眉倒豎。
屠青把人拉進店裡,好好和她說,“這年頭,死道友莫死貧道,分明不是你的事,一旦動手便是結仇。趁着沒結仇之前,先把誤會解開不就好了?”
他一向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為何今日願意主動幫忙?
“你擔心崔花砸了你的店。”畢竟,她人現在屠青的食肆裡,要是打架,倒黴的不是雜貨鋪,是他這家小食肆。
“看你說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分明是個好鄰居,愣是給你說成别有用心。”
“死道友不死貧道,你剛說的。”路蘊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你說的對,砸的又不是我的店,我怕個什麼勁?橫豎真打起來我吃不了虧,在你店裡打,倒是個好辦法。”
屠青臉色一白,緊接着漲紅起來,估計是被氣的。
路蘊伸出兩根手指,平靜的威脅,“兩個選擇,一,你袖手旁觀看熱鬧,我和崔花帶來的人大打一場,代價是你的鋪子徹底毀掉。哼,你的鋪子一定會毀掉。”
“二,你幫我和崔花解釋。我相信你能解釋清楚,憑你那張和姬媒婆吵架不落下風的嘴,說動區區一個崔花綽綽有餘。”
眼見人群越發逼近,食肆内的客人一哄而散,甚至沒有給錢。
屠青紅了眼睛,認命的跑了出去。
這一回,輪到路蘊嗑着瓜子,好整以暇的看熱鬧。
屠青比她想象的還要能說,不多時,崔花臉上的怒意已全部消退,甚至帶上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