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蘊忍不住伸長耳朵,想聽聽他到底說了什麼。
她沒注意到,身後慢慢靠近一個身影,腳步聲微不可聞,逐步逼近。
冷不防地,耳邊出現一道寒氣,涼飕飕的,直灌到腦子裡,讓路蘊瞬間一個激靈。
她猛地轉頭,看見了在食肆内賣唱的歌女。
黝黑透亮的瞳子,本該亮閃閃惹人疼,卻帶了一股子麻木的死氣,宛如瞎子的眼珠一動不動。
“怎麼了?你怎沒走?”食肆内的客人都跑光了,怕給自己惹麻煩,溜得飛快,順帶賴掉一頓飯錢。
漆黑的眼珠流出血淚,雙手直接掐到路蘊脖子上。
“你為什麼要把他們趕走?!他們還沒有給賞錢!屠老闆沒了客人都是你的錯!賴掉了酒錢,賴掉了飯錢,也賴掉了我的賞錢!你該死!該死啊!”
空氣瞬間被截斷,路蘊無法呼吸,滿臉漲得通紅,脖子被死死掐住,幾乎斷氣。
她掙紮着,試圖掰開歌女的手,但鉗制住她的女子的手,力氣出奇的大,讓她無法動彈。
左右掙紮下,碰到屠青桌上的瓜子盤,一把抓住,反手一扣,扣到歌女的腦門上,将她砸的一頭血。
路蘊大喘着氣奪路而逃,跑到屠青身邊,“……呼,你店裡有鬼,唱歌的鬼……”
擡頭,隻見屠青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十二縣景物此刻靜止。
鐵花停滞半空,雲朵不再前行,行人走路走到一半保持着往前的姿勢,被陽光點亮的塵埃,也終止浮動。
屠青一字一句道,“一個唱歌的鬼,害怕什麼?”
他打個響指,将剛才出現的小意外在十二縣這塊畫布上,擦的幹幹淨淨,不留半點痕迹。
歌女抱琴乖巧地坐在食肆裡,溫柔淺笑;
瓜子盤好端端放在櫃台上,還保留着路蘊抓完最後一把瓜子的模樣;
崔花大笑出聲,對屠青說的話很是滿意。
有些事,發生了,也可以當做沒發生。
“你和崔花談了什麼?”
二人不約而同的忘掉剛才那段小小的不愉快。
“一切已經談妥了。”屠青道,“你讓于樵收拾一下,準備訂婚吧。”
說通于樵訂婚是一件很艱難的事,屠青那日的解決辦法,不過是代替于樵同意崔花的求親。
可真是害苦了路蘊。
此事之後,于樵如同拿到了路蘊的短處,輕則陰陽怪氣,重則拂袖而去。
“若非是你,我怎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你将我毫不猶豫的出賣之時,可曾想過我是否願意?”
“我将自己托付給你,你便是如此對我?”
聲聲垂淚,字字泣血,路蘊宛如一該死的負心漢,隻待于樵一聲令下,全天下便會前來讨伐。
他一人,營造出了千夫所指的效果。
末了,路蘊無奈道,“要不這樣,你敷衍她一二,然後跑路,不再回十二縣,你看如何?”
見于樵還是一臉不滿,路蘊索性擺爛,“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屠青話都放出去了,你要是不去和她定親,怕是連十二縣的城門都走不出去。你拍拍屁股走人無所謂,隻苦了我還在十二縣,你走之後,少不得要為你周旋一二,當崔家的出氣筒啊。”
真是越說越委屈,她是招誰惹誰了。
“說來說去,都是你的不對。你說你上山砍柴就砍柴,管别人家閑事作甚?既然管了,你好歹管到底呀,管一半又算什麼?”
“前幾天你是沒見着崔花的陣仗,隻當我是個勾引你的狐狸精,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剝了。這樣的大場面,我不過小小女子,又能如何?”
她已然忘記當時打算和人家大戰三百回合。
“崔花又不是啥壞人,你也不吃虧。橫豎你們都不吃虧,隻有我,分明和我沒關系,偏被扯進破事裡。”
“你一個,還有對門該死的屠青也算一個,做不得好人。”
細數之下,越發心酸,一時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