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以為自己幸運的敲響了某間醫館的大門。
路蘊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我以為你死了。”
好嘛,這家雜貨鋪接收死人,不收活人。
風吹雪喉間一片腥甜,“你能把我送到醫館嗎?”
他真的快死了,需要搶救。
誰知,淡定削蘋果的店主這時瞧了他一眼,很肯定的告訴他:
“來不及,你快死了。把你送到醫館,太折騰。縣裡唯一一間醫館離我家太遠,把你送過去,鞋襪都會濕,難受。你就死在我家吧,等你死了,我再處理。”
說的簡直不是人話,“姑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要是活過來,一定補償你的鞋襪。”
這一回,她沒再擡頭,風吹雪意識徹底消失之前,耳邊隐約聽到這麼一句話,“等你死了,我能把你救活。”
蘋果削完,人也徹底斷氣。
路蘊走到風吹雪身邊,一根命線連接到他身上。
金色的命書翻開新的一頁,風吹雪的名字再次出現在首行。
呼吸,平穩。
風吹雪陡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身體不再感到疼痛,經脈完好無損,恢複到巅峰狀态。
看見店主,心中劃過一抹慚愧。
臨死之前,因她見死不救,還在心裡詛咒了她八百回,恨不能死後當場化作厲鬼帶她一起下去。
見人将他救活,還在老神在在的啃蘋果,風吹雪讪讪的,開始胡言亂語,“其實我想死來着,活着沒意思了……”
“呵!”
說話聲被重重打斷,嘲諷之意溢于言表。
路蘊翻了個白眼,“你想活,我才能救你。你要是一心求死,剛才就會死了。”
猛被打臉,風吹雪咳嗽不止,“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将來若有用得到我風吹雪的地方……”
“不用将來,就現在吧。”
蘋果啃完,路蘊淡淡打斷他的話。
說未來開的都是空頭支票,根本不會兌現。
她随手把刀扔過去,正對着風吹雪的臉,差點給他當頭來一刀。
“你不是扣門的靈魂,作為救你的補償,你得給我打小工。把我的刀洗了,今晚先在大廳裡睡吧,明天我睡醒再給你收拾屋子。”
半個月後,風吹雪還是沒想明白事情為何如此發展。
首先,他被一個雜貨鋪的店主給救了。
還是在他死了之後,店主讓他起死回生,手段極為高明。
再然後……他莫名其妙在雜貨鋪打白工。
店主名叫路蘊,是個極其苛刻的狗老闆。
比如,明明雜貨鋪裡一樁生意都沒有,是的,他在店裡待了半個月,從沒見有客人上門,但每天路掌櫃都要叫他擦一遍全店的器具。
屋子被他擦的那叫一個锃亮,走過路過都得被閃瞎眼。
再比如,店裡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大堆,今天用這個簿子登記,明天用那個簿子登記,理由隻是掌櫃覺得另一本更好看,于是重新記錄。
再再比如,路掌櫃喜歡把他支使的團團轉,砍柴挑水擦地闆,買菜做飯洗衣裳,隻要能被人想到的活,路蘊都得叫他幹一遍。
天天如此。
對面喜歡嗑瓜子看熱鬧的鄰居都開始同情他了,每次見到他,都會看着路蘊,然後長長歎一口氣,欲言又止。
平心而論,這樣的日子他居然覺得有點不錯?
江湖劍客的身份随着死而複生,已如前塵消逝。
不過半月時光,恍然間,恰似歲月經年。
不經意間,風吹雪幹活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被路蘊團了個紙團扔腦袋上。
“你這小工,幹活怎麼還偷懶?”
風吹雪把地上的紙團撿起來,地闆沒打掃幹淨也得挨罵。
他認命的抹桌子,長籲短歎,“掌櫃的,我一月幹這麼多活,工錢多少?”
路蘊半躺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看他,“什麼工錢?什麼?!這年頭,人幹活居然是要付工錢的?!”
風吹雪抿嘴,覺得她話說的有些太誇張了,頓時忍不住樂起來。
路蘊掰着手指細數給他聽,“我店裡本用不着夥計,我願意收留你,難道你還要找我要工錢?”
“對了,你在我這又吃又住的,我待會兒算一筆賬,你記得把欠我的銀子慢慢還上。”
好家夥,周扒皮轉世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