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柳樹，會怎麼樣？”小丫一句簡單的回答，愣是帶了點毛骨悚然的味道。

小丫說，“陪了柳樹，會變成柳樹，以後再也回不來啦。”

她爬回床上，想了想，又對路蘊說，“不過姐姐，你可以看柳樹，爺爺這次去外面，就是找柳樹的小夥伴去了。你是爺爺帶回來的小夥伴，今天就算看了柳樹，明天晚上爺爺也不會讓你去陪它們的。”

路蘊嗓子發幹，“我會什麼時候去？”

小丫蓋好被子，“當然要等爺爺選一個好日子才可以，每次給柳樹送小夥伴，爺爺都很慎重的呢。”

“姐姐，如果你要看柳樹，可以等我睡着再看嗎？我不想看柳樹，不想去陪它們。它們好可怕，河水好冷的，每天晚上都在哭。”

路蘊把劍握在手裡，反手給了小丫一個手刀，把她塞進被子裡。

小丫頭，本來三分吓人，加上她的聲音，加成了十分。

路蘊用劍挑開窗戶，外面的景象，讓她背後冰涼一片。

一個女人傀儡般一步步朝柳樹走去，女人穿了一雙紅色的繡花鞋，當她靠近柳樹時，垂入水中的柳枝紛紛擡了起來。柳枝千萬條紮進女人的身體，每一條柳枝像是一根管子，從女人身體中抽取生機，女人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幹癟了下去。整個過程很緩慢，路蘊看的頭皮發麻，直到連人皮也被一點點吸收殆盡，唯剩一雙繡花鞋，整整齊齊的擺在河邊。

她臉色煞白，汗毛倒豎，甚至想直接放出劍上的火焰，将岸邊的柳樹通通點燃。

“姐姐……”幽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路蘊緩緩轉過頭去，看見小丫臉色挂着一抹詭異的微笑，像是被線提起了臉皮，嘴角僵硬的被牽了上去。

她手背在後面，看見路蘊轉頭後，才把藏在背後的手露出來。

那雙手捧着的，正是一雙紅色繡花鞋。

路蘊腦袋裡有什麼東西瞬間炸開，冷汗直流。

河邊的繡花鞋，已經不見了。

小丫嘴巴一張一合，“姐姐，去見柳樹，都要穿這雙鞋。現在，它是你的了。”

小丫嘻嘻笑着，天空，被瞬間點亮。

不符合常理的晝夜，加上被吸食的女人，還有面前一雙紅色繡花鞋，讓路蘊緊繃的最後一根神經斷裂。

“滾！！！”

她揮劍，紅蓮業火自她腳下綻放，将周圍一切點燃。

小丫在她一揮之下，被掀翻老遠，繡花鞋被火焰吞噬。

牆壁坍塌，火焰飛快竄起來，這麼大的動靜，成功把村裡人都吸引出來。

“怎麼啦怎麼啦？”

“哎喲喂，作孽啊，着火了，快救火！”

“快救人，先救人啊！小丫怎麼暈過去了？”

路蘊自萬千火光中踏出，一朵碩大的紅蓮被踩在腳下，淩厲的眼神朝四周看了一圈，聲音冷到極點，“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吧？”

她一揮劍，成片的房屋倒塌并被點燃。

“想讓我死？你們得先去死！”她一字一句磨出話，将柳家村人徹底吓住。

柳好水哭喪着臉跑了出來，“路姑娘，我們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故意的？小丫說你要把我送給柳樹是怎麼回事？柳樹吃人又是怎麼回事？還有那一雙紅色的繡花鞋，難道不是柳樹給我的？”她的神情，随着她每一句問話，變得愈發可怖。

柳好水頹然地跪在地上，狠狠的扇他耳光，“姑娘，作孽的都是我，你放了我們村裡人吧，要殺就殺我吧，你放了大家夥，大家夥對你感恩戴德。求求你，殺我吧，求求你了……”

“不，村長，要殺就殺我……”

“殺我，别殺村長……”

“不要殺他們，殺我，我年紀大了，殺我……”

他們争先恐後，路蘊心頭戾氣橫生，“閉嘴！不把話說清楚，通通都得死！”

柳家村的人抱頭痛哭，從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中，拼湊出事情的真相。

“姑娘，柳樹吃人，我們也沒辦法，我們沒法子，隻能讓它吃，不主動給它送，它也會進村，我們沒辦法啊……”

“因為柳樹吃人，所以你們打算獻祭我？”她眼底冰涼，渾身散發出恐怖的氣場。

劍指柳好水，路蘊冷笑，“從你來時的方向，和遇到我的時間，應該能看見我從破屋離開，一地屍首，你一點不害怕嗎？隻怕不是偶遇，一切都是你提前打算好的，唯一沒料到的事情，是我強的超出意料？”

“姑娘，不是的，不是……”柳好水痛哭，滿臉悔恨。

路蘊的劍劃破了他的脖子，引得尖叫連連。

柳好水哭喊道，“路姑娘，老頭子我對不起你，我們不是好人！不是偶遇，我們是您殺的那群乞丐的買主，我看見你殺了他們，深夜進山，後來我又看見您的火蓮，知道您的本事，想求您幫忙殺了村裡的妖怪，給村裡一條活路啊。”

“小丫她不懂事，才以為您是獻給樹妖的祭品，我們是想求您殺妖……”

路蘊怒不可遏，“小丫才八歲，就已經如此熟悉獻祭，可見你們過去枉害了多少人的生命，有多少人死在你們手裡！你們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想讓妖鬼對付我，你想錯了！”

柳好水大喊，“不是的，路姑娘，不是的！從外頭買回來的姑娘，都是嫁給我們村裡光棍漢做媳婦，從來不獻祭樹妖。”

他神情痛苦，大哭道，“我們村被樹妖詛咒，村裡人都沒辦法離開村子太久，一旦離的太遠，便會暴斃而亡。附近的人都知道我們村的怪事，根本沒人敢嫁進來，才會買媳婦兒回來成婚。姑娘，我知道都是我們的錯，但是我們也沒辦法啊。”

他指天信誓旦旦的保證，“隻要您除了樹妖，我們可以離開村子，再也不會害人了。”

“你們就不該買媳婦回來，延續悲劇的下一代。”路蘊腳下的紅蓮随着她的怒氣，綻放愈盛。

柳好水泣不成聲，“我們被妖怪控制，又能有什麼辦法？柳樹妖隻吃我們村裡的人，眼見着大家夥一個接一個死，我們又害怕又心痛。可我們必須成親哪，沒有給柳樹妖留下下一代，它們沒了口糧，我們會被永遠困在這裡。”

他驚恐地指着柳樹林，“姑娘，那裡面，就有連死了都不能投胎的村裡人，誰家裡死一個，林子裡就能去投胎一個，姑娘，我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全村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甚至不敢直視那片柳樹林。

柳枝在微風吹拂下，搖曳出詭異的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