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我神魂,借力皇天後土。”
路蘊點燃她的神骨,金色的骨頭徹底融進她的身體,她也生出一條蛇尾,與書靈的外形别無二緻。
兩條人身蛇尾的巨獸互相攻擊,沖向天際。站在下方的北宮肅隻隐約看到一陣金色的光影好似蓋過灰色的影子,而後齊齊消失不見。
台階上,隻剩下一堆白骨,北宮肅帶人占領皇城,清除妖鬼。
另一邊,書靈已被路蘊控制,路家人擁有的一截神骨對書靈的壓制作用占了上風。二人交戰之際,路蘊被書靈帶入死魂林。
黑色的天,黑色的樹,每一棵樹,代表一個死魂。
進入死魂林後,書靈開始和路蘊捉迷藏,它熟悉這裡,占據地勢,讓路蘊捕捉不及。
她停在原地,試圖探查書靈的位置,可書靈本就來自死魂林,它的氣息與這裡融為一體,根本找不到。
忽然,她轉身,赫然看見纏繞在一棵樹上的書靈,蛇尾纏繞樹幹,身體躺在枝丫上。
“你為什麼要背叛路家?”路蘊上前,還沒上樹,書靈已經跑到了另一棵樹上。
書靈悠哉地半躺着,“我沒有背叛路家,非要說背叛的話,是你背叛路家。”
它起身,看着路蘊的眼睛,認真道,“難道現在你還沒發現,我也是路家人?你仔細辨别我的氣息,是不是你的靈魂一樣?”
這個事實讓路蘊心漸漸沉了下去。
書靈說,“我是路家人,你們路家死去的先祖的靈魂,彙聚成了我這個怪物。”
“你沒有理由殺我。”有一點細節她沒注意到,但她暫時想不通。
書靈:“有,你打算引渡死魂林的鬼,甚至開始保護人。這是最大的背叛。”
“你們路家并沒有那麼磊落,想看看嗎?”
“想”的念頭隻升起一瞬,甚至來不及拒絕,路蘊立刻被拉到書靈創造的“域”裡,這是屬于書靈的世界,被它控制。
大雨席卷天地,路蘊看見被雨水沖垮的房屋下,爬出一個遍體鱗傷的男人,那張人臉,與書靈的臉一樣。
男人蜷縮在角落裡避雨,大雨持續了好幾天,當人們發現他時,他渾身燒的滾燙。
“得把他扔到林子裡去,被雨澆死的人,别到時候惹出瘟疫來。”
“好歹是村裡人,岑大以前也幫過我們不少,農忙的時候,每家每戶他都出過力。”
“閉嘴!他沒地,不幫我們種地,靠什麼吃飯?又不是讓他白幹活,難道我們還欠他不成?”
“我看還是挖個坑把人埋了算了,死在山裡,爛了臭了也不好。”
“要活埋你們去,我隻管把人扔山上,殺人的事,我可辦不到。”
書靈,不,岑大,就這麼被扔進山,濕軟的土壤中有很多小蟲,蟲子爬到岑大身上,滾燙的身軀是蟲子的天堂。越來越多的蟲子開始小口小口啃噬他的身體,他卻無能為力。
順着岑大的視線,路蘊看到了死魂林的入口。
看見死魂林的那一刻,岑大忽然有了力量,大步大步走了進去。
光影稀碎,路蘊一會兒看見破損的畫面,一會兒于虛無中恍然聽到一些聲音。
“我們得借一個活人進來,不然會被天道發現。”
“倒黴蛋來了,就用他獻祭吧。”
“死魂林不能全是死人,沒有活人鎮守,會被雷滅,快找個活人進來!”
岑大肉身粉碎,被鑲嵌進石頭裡,肌膚被石頭侵占,一寸寸炸裂開,靈魂有了一條蛇尾。活人的肉身,好像還留在死魂林……
路蘊根據看到的畫面,尋找岑大肉身停留之處。
果然,在那個位置,找到了一塊鑲嵌着活人血肉的石頭。
石頭上的臉龐掙紮着,控訴他痛楚不得解脫的一生。他看向路蘊的眼神,滿是哀求,淚水,從石頭的縫隙裡流出來。
“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血霎時沖到路蘊頭頂,她無法接受路家的死魂林建立在活人血肉上。她伸出命線,将石頭裡的人一點一點勾出來,當身軀離開石頭的瞬間,即可腐爛成泥。
書靈悄悄來到路蘊的身邊,路蘊看見,随着骨肉離開石頭越多,書靈也越發模糊。
最後一塊骨頭離開石頭時,書靈徹底黯淡。
臨别之際,未曾想書靈一掃臉上的委屈和哀切,轉而變作放肆張揚的大笑,它得意洋洋,好似路蘊是個蠢貨。
“哈哈哈,你殺了我,我終于可以入輪回了。路蘊,你們路家,要終結在你手上,你真的背叛路家了啊!”
沒等路蘊做出反應,書靈的魂魄被一根金色的線束縛,而後絞殺成碎片,令人厭惡的笑意還停留在路蘊眼前,卻已魂飛魄散,它心心念念的輪回,再無法得到。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死魂林的天邊響起,“當年訂立下契約,斷沒有撕毀的道理。”
路蘊再一次進入了岑大的人生。
這一次,她看見一個瘋狂的、窮途末路的賭徒。
岑大血祭邪神,找到通往死魂林的路,他與路家簽訂契約,帶走了一張命書。在他接下去數十年的人生裡,紙醉金迷,臨死的那一刻,突然後怕,想要避開路家,終結他的生命,再入輪回。
老邁的身軀被抓到死魂林,深深陷入石壁,成為死魂林唯一不死的活人。
這是一場交換,用他的永生,交換一世醉生夢死的富貴。
“你看清楚了嗎?”蒼老的聲音再次出現,路蘊也知道“它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