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很嚴重。”
漆黑一片的夜空中閃了一瞬,緊接着是滾滾而來的雷鳴聲。雨點像是馬蜂循着光亮撞上窗戶。把加強過的鋼化玻璃砸出仿佛要碎掉的錯覺。
“命不過三十。”
“不,不是三十年。是三十天。”
屋内的人并未開燈,玻璃窗的敲打聲卻幾乎要覆蓋過他的聲音。他卻還是平緩地繼續說着,像是雪山上流下的細細長流,微弱,但不可阻擋。
他點起一支煙,橙紅色的火光映在玻璃窗上,時亮時滅。
“在這生命最後的狂歡時刻,我們總該做些什麼。我的朋友。”
名叫威廉的年輕人走出陽台,翻身坐在了玻璃欄杆上。連飛行器都不會在這麼高的空中行駛,他卻半點不在意地大敞雙臂,任憑淋濕的衣服粘在身上。
“林克的老家夥要來高議會了。去見見吧。”
他的合夥人依靠在陽台的門邊,轉身的同時關上了門:“好吧,短命鬼。”
威廉釋然地一笑,閉上眼,整個身體緩緩後傾。像是要背對着墜落在繁忙的西城港。手指間的香煙掉在了陽台上。在某一刻,他整個人倒了過去。
呼呼風聲而過,卻始終沒有一聲尖叫。
當曼妮絲乘坐浮空電梯來到大樓底層後,就看見已經全身換裝的威廉等在那裡。見她過來順手從西裝内襯變出一朵玫瑰。
“要嗎?”
白石城中一切綠植都是堪比金子的珍貴造物。這樣花瓣上還帶着露水的玫瑰隻能是公司耗資特意種植的。
曼妮絲輕笑,她穿着一身厚布風衣,從兜裡掏出一把機械手槍:“我比較喜歡在高議會上帶這個。”
“猜到了。”威廉并排往前走,一隻手輕巧地碾碎了那朵玫瑰。紅色的汁水順着縫隙滴在重金屬地闆上。手指再張開的時候發出叮鈴的脆響,正是六枚黃銅子彈,上面還沾了玫瑰汁液的痕迹。
“那我就笑納了。”
“不必客氣。”威廉手指翻動間又變出一顆黃銅子彈,輕輕親吻了一下:“我習慣給自己留一些…克林公司的玩意兒總是讓屍體發出一股燒焦牛排的味道。如果是全熟的氣味我還可以忍受...”
“今天你可以當面向克林公司的幕後老闆投訴。”
“哦,你說的沒錯。”
“聽說是個中年男人。”
“完全正确。”威廉拉了拉禮帽,不小心露出了一截有嚴重燒傷痕迹的手腕:“他叫白崖。”
….
白崖半躺在三輪車的後座,睡得特别香。呼噜打得半條街都能聽到。而負責開車的克爾頓五分鐘前就下車去便利店買水了。
但西城居民和北城居民的區别也不過在于身上那套皮,該先搶後殺再埋屍的,西城居民那是脫了西裝就是幹。如此一個絕佳的肥羊自然讓很多人都留了注意力。
然後就有那麼一個有些落魄的人湊了上來。
白崖依舊在打呼。
那倒黴鬼喜上眉梢,悄悄伸手去夠鼓鼓囊囊的口袋。
下一秒,隻聽見‘噗呲!’的聲音,一隻鋼筆直直地刺穿了那倒黴蛋的腹部。血像是融化的巧克力一樣流下來。倒黴蛋身體晃了晃,正要倒下去卻被扶住了。
“自己捂着,别拔出來。你還有的救。”白崖懶洋洋地睜開一隻眼:“運氣好的話,去醫院把這隻筆取出來。拆一拆賣掉足夠你還債。”
說完這些,白崖便松開了手。
倒黴蛋撐過了最容易昏倒的時候,也就站穩了。他忍住尖銳的疼痛,表情極度複雜起來。
他也不想問這人怎麼知道自己有債務的了,隻能咬牙道謝,随後步伐踉跄地走遠了。
至于圍觀群衆知道那隻筆價值後會不會做些什麼,那就不歸白崖管了。
“老闆,您還是這麼善良。”克爾頓早就看到這一幕了,順手将買回來的飲料放到了後座。
白崖眯着眼:“是嗎?他更可能被撕碎扔在下水道。”
“但您給了他希望。”
“微渺的希望就像是吊着驢子跑的一根蘿蔔,隻有驢子死了才會跟蘿蔔炖到一個鍋裡去。”白崖轉移話題:“都買了些什麼?”
克爾頓從善如流:“海鹽蘇打水,橙汁和大麥茶…跟您說的一樣,總共五瓶。”
“好。”白崖仰頭注視着天空,由于晝夜不停的強烈光污染,他已經很少能分出天空的顔色了。“走吧。去高議會。”
白石城中有四大巨頭和一個管理機構。
林克武器、加拉菲醫藥、白芨大學、布裡斯托爾科技。
名義上管理這個城市以及所謂對外工作的高議會。成員由四巨頭共同出任,以及一位議長。
議長多年沒有人任職了,隻有手下的寥寥數十名議員,管理着負責治安的巡查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