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自己的人變多了。
将屍體抛入黑漆漆的坑時,白崖不由自主地這麼想。
過去一周裡就有若隐若現的視線,要說因為是罕見的新人所以被留了個眼,那也說得通。
但這種窺視增加就說不通了。
啧,又有麻煩。
白崖把外套脫了搭在胳膊上,下面穿的是個灰色體恤衫。
大坑是黑色的,也許是被氧化的血染的吧,依稀能在底部看見幾具腐爛的屍體。味道相當沖鼻,光是站在這就感覺頭昏腦脹。
幾隻烏鴉被順着弧度滾下大坑的屍體驚動,飛起來。
白崖悄悄往旁邊撇了一眼,這小孩還在愣着,大約是有點後悔把爹扔進這種地方了。
“回去吧,你先去買食物。我去你那邊把零部件都拿上,在大全湯門口彙合。”
由于義肢太重,又擔心屍體有味道,白崖把拆卸下來的義肢堆到了樓道裡,用幾塊破闆子遮掩起來。
現在則要回去重新背上零件賣掉,顯然這份工作沒法交給奧利弗,白崖攬下這個工作非常合理。
不過奧利弗也沒那個腦子思考合不合理了,一系列指令對于大腦空白的人來說尤其有效,奧利弗也不例外,緩緩點頭,隻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情感麻痹後,‘想做什麼’就成為了一道世紀難題,唯有‘該做什麼’才能讓雙腿動起來。
在5号居民樓門口,奧利弗連招呼也沒有打,徑直走向了營養液的方向,手指緊緊捏着口袋裡的幾張紙币,來回揣摩。
白崖目送他遠去,嘴角再次出現那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
如白崖所說,賣掉零件後零零碎碎的收入雖然不多,但好過沒有。
來回跑了好幾家典當和零件店,也才賣掉了幾個通用的零件,比如什麼彈簧齒輪和螺絲一類。還剩下兩個大的平衡器賣不掉,畢竟沒多少人閑的沒事自己組裝義肢玩。
奧利弗兩手一拍臉頰,強迫自己清醒起來:“不然,剩下的就扔掉吧?”
其實隻是跑了五家店,剛剛攝入過營養的身體乖巧又順從,但精神上,好累。像是牆壁上幹枯蔫蔫的藤蔓,隻是重新回到牆壁上就是一件不可能的工作。
出現的每個想法都像攀附着寄生蟲,讓人眼皮都擡不起的寄生蟲。
白崖知道這孩子是即将被‘情緒’沖垮了,他站定在原地,欣賞着這一點。
雖然這麼想過很多次了,但能作出這種效果的自己真是太天才了,啧啧啧。
“不,我們去老賀曼那裡看看。”
老賀曼是不久前他打聽到的,買到杜克所需零件的地方。
“老賀曼?”奧利弗緩慢地眨眼,忽然反應過來:“等一下!老賀曼是互助會的——”
“我知道,沒關系。我們隻是去賣點東西而已。”
白崖說着把裝了零件的麻袋甩到肩上:“再說了,我們跟互助會又沒仇。”
...對,這個瘋子好像是沒有惹到莫裡森。他最後沒砸岩壁,我記錯了。奧利弗點點頭,隻好跟着走。
老賀曼也在這棟樓裡,平常不去礦場,每天的任務就是‘巡視’這棟樓。換句話說,他是互助會放在這棟樓的管理員,愛好弄點機械小玩意。
那裡的門通常都是開着的,但今天好像是個例外。
“裡面有點光亮。”白崖趴在門縫邊上說。
“......你先起來。”奧利弗遮住半邊臉,不斷喵着旁邊并不少的人。
其實沒人往這邊看,但奧利弗就是覺得有點丢人。
“哦。”白崖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做作地拍了拍沾上的灰:“敲門吧。”
“剛剛敲過了。”
“再敲。”
奧利弗沒法,隻好又上去砰砰砰敲門:“老賀曼!老賀曼!!”
“诶——!”裡面傳來一個包含怒意的聲音,有些顫顫巍巍的:“幹什麼?!不知道今天關門嗎?!”
奧利弗下意識縮了縮。
“這裡有點您或許想要的東西。”白崖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對着門縫喊。
“滾!”
“嗯....”白崖撇了眼走廊。
不太對勁,有人在聚集。地上那幾個看上去爛醉的人呼吸太平穩了。
就在這時,有個青年人走上來,皮膚上全是凍出來的瘡疤。他對白崖點點頭,笑了一下,然後沖裡面說:“老賀曼,是個新來的兄弟,開個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