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隐約聽見低聲的咒罵，半天才有腳步聲。刷啦，門開了。

由于駝背的原因，老賀曼看上去仿佛背着沉重的龜殼，連衣服也遮不住脊椎的畸形，像是山脈一樣凹凸。

他上斜着眼看白崖：“進來吧！”

見白崖沒動，青年人露出憨厚的笑：“不用客氣，你進去就行了。”

說着，他輕推着兩人走入房間裡。

白崖注意到那個滿身瘡疤的青年人同樣跟了進來，似乎注意到白崖的遲疑，他笑着說：“這是我爺爺，我回自己家嘛。”

“哦.....”白崖拉長音調，忽然緩緩打起哈欠來，好像伸懶腰那樣把手靠在腰後，擰出清脆的嘎嘣聲。

呵呵，老賀曼能在五棟當管理員的原因找到了，他有個在互助會當骨幹的孫子嘛。嗯？那這麼一說。老賀曼活得還挺久啊，孫子年紀也不小了都沒死，厲害厲害。

哎，怎麼找麻煩的總是互助會？

“到底幹什麼？”老賀曼擡腳踹開旁邊的鐵桶，聲音裡滿是不耐煩：“快點拿出來。”

在丁零當啷的聲音中，白崖似乎是站累了，靠在牆上，卻伸手阻止奧利弗從懷裡掏東西。

他笑了笑：“咱們先把門關上？”

老賀曼擡頭撇了他一眼，眼珠子又轉到青年人身上：“不得，就開着。”

奧利弗便又想從懷裡掏出來那兩塊硬疙瘩，沉得快要兜不住了，結果又被白崖攔了一次。奧利弗本來就惱火，剛一擡頭，卻眨眨眼，不說話了。

“嗯，其實就是這些東西。”白崖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零件，螺帽釘子螺絲什麼都有，還有點一看就是從什麼東西上切下來的、粗粗細細的鐵棍。

換句話說，一堆垃圾。

眼看老賀曼瞪大眼睛，連脖子都氣得粗紅。白崖連忙道：“诶！您就看着給就可以了，我說，這麼一把要您十塊錢不過分吧！”

這話說的，能給三塊錢都算做慈善。連奧利弗都被這種不要臉給震住了。

老賀曼自然氣得吹胡子瞪眼：“你給外面敲那麼久的門，不知道的還以為哭喪來了！結果就這麼點東西？！滾！給我滾出去！”

白崖立刻順着杆子爬：“好嘞！”他伸手推了把奧利弗，後者腳步略有猶豫....

“等等！”叫住他們的是那個青年人，他笑得純良，像是要從口袋裡掏出糖果那樣無害。

但他掏出來的是一把槍。

“啧，你發現了。體格不怎麼樣，膽子倒是挺小的。”青年人溫和地嘲諷着。

“哎呀！大哥，冷靜冷靜！總不至于搶劫你自己家的店吧？”白崖撓撓頭，身體緊緊貼着牆，伸手把奧利弗圈起來，然後蹭了一小步、又一小步。看上去大有想直接這樣蹭出房間的架勢。“那什麼，那你們處理家庭問題，外人不便逗留哈。”

“站住！”青年人大吼：“我找的就是你！”

麻煩，太麻煩了。白崖飛快掃了一遍，那是把組裝槍，也就是說終端上的權限不可能消除它的威力。剛剛假裝伸懶腰從手腕摘下來的終端沒用。

發現有人在監視自己是上周開始的，發現監控增多是今天的事——而發現他們要在老賀曼這裡針對自己，則是在走廊。

說實話，白崖有點懷疑現在動手的跟上周監視自己的不是一波人。

原因很簡單：現在動手的這波太莽撞了，不像是有那個腦子和耐心能潛伏一周的。

“把你身上的錢都交出來。”青年人揮舞着手中的槍，槍口好幾次毫不在意地指向老賀曼，似乎根本不怕走火：“我從不重複自己的話。”

“好家夥，什麼品種的大孝子。”白崖被這波操作弄的一愣一愣的，真心實意地發問：“你小時候被家暴過？我理解你兄弟，老賀曼看起來就像個會家暴的人，知道為什麼不——面相不對...”

‘砰！’槍響強行打斷了白崖的胡扯八道，青年人就算再裝無辜也帶了點咬牙切齒：“下一槍會穿過你的腸子，相信我，你不想讓裡面的東西流滿肚子的。”

“大哥嘛，你看做生意也要講究基本法則。”白崖趕緊舉起雙手示意，嘴上繼續扯淡：“目标群體要抓準，你也是礦工互助會的骨幹嘛，我最後一點錢都給莫裡森了，就今天早上的事！不信你問問嘛。”

“我知道你還有錢，哈！這小子賣了爹換來的錢！”青年人正想用槍指向奧利弗，卻猛一下沒看見那孩子的身影。

砰！

青年人後腦爆發出劇烈疼痛，眼前發黑，肢體頓時不聽使喚地軟了下去。

白崖擡頭看過去，是奧利弗...好吧，早在這小崽子從自己懷裡溜出去的時候就該有預感了。

奧利弗大口大口穿着粗氣，手裡握着的鐵棍當啷掉在地上。敲人頭所反饋的震蕩讓虎口生疼，甚至有些恐懼于回憶那一幕。

“嘶....”白崖挑挑眉，做出‘完蛋喽’的表情：“嗯....勇氣可嘉。”

奧利弗背對着門，雙手撐膝喘了半天：“...啊？”

從剛才起一直敞開的大門，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站了好幾個人。他們堵在門口，幾乎遮擋了所有光線。

堅持讓自己貼着牆壁的白崖歎了口氣，忽然暴起，将奧利弗壓在身下。連續在地上打了個好幾個滾。

下一秒，他後腦勺同樣爆發出劇烈疼痛，失去控制身體的能力。

在陷入黑暗前，腦子裡的最後一個想法是：這破礦區跟自己風水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