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區礦工互助會的活動室裡。
這個時間段,吃完晚飯的活動室本應該人滿為患,到處都是拼桌打牌的互助會成員,煙霧缭繞。然而因為某個特殊情況,現在裡面空得像是剛裝修完,連燈都沒開,隻有一台半透明得操縱台幽幽亮着藍光。
某個特殊情況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操縱台,上面信息的滾動速度飛快,卻依舊沒有他所期盼的那一條來自總部的消息。
沒有奇迹,還是一樣的毫無消息。
然而不用于之前無數次查看時失望的心情,此時的奧蘭多卻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事已至此,總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已經邁出這一步,注定不可能再聽從總部的指令了。總部,總部,如同縮頭烏龜般的總部。站在礦工互助會頂點的人一直是那個加拉米,隻會吹噓曾經如何打敗凱蛇的加拉米。
然而現在呢?
凱蛇已經什麼都不是了,有人路過都要吐兩口唾沫。
礦工互助會又怎麼樣呢?
奧蘭多打開了房間的燈,反而閉上眼,按響手邊的按鈕,連接到助手那邊的麥克風随之打開。
“叫來之前那個小子,叫什麼來着?阿克,叫來阿克。”
“好的,奧蘭多先生。”
在安靜的環境中等了一會,聽到敲門聲的奧蘭多睜開眼,操控滑動門打開。外面站着的正是阿克。
隻是略微看了一眼,奧蘭多從牆壁的凹槽中取出瓶威士忌,打開蓋子就直接飲了一大口。這種時候的禮儀被他抛在了個幹淨。
組織的高層崇尚西城精英那套強調,優雅、矜持、規矩重重。為了将他們這種底層人抵擋在外的規矩重重。
曾經奧蘭多也苦心學習,在高檔酒會上鬧過笑話、學過教訓。如今他也早已成為嚴格遵守‘重重規矩’的一員,變相提高着‘貧民’融入更高階層的台階。
奧蘭多平時都将這副高階層樣子表現的很好,至少他是如此認為的,盡管猙獰大塊的肌肉讓畫面有些詭異。
然而在現在這種時候,他更願意表現出自己原本的樣子:無所顧忌地大口喝酒,因為喝酒隻是為了忘記煩惱。而不是社交。
僅僅幾步路,威士忌瓶子就下去了一大半。
這是奧蘭多少有的、暴露真實自己的時候。而在房間裡的另一個人沒有錯過這一點,卻更加緊張。
上位者主動打破常規....對還在危險區域的阿克來說,有可能是滅口。
但他隻能等待奧蘭多率先開口。
幸好這個等待沒有太久,奧蘭多很快出聲:“你當面見過白崖,有什麼想法?”
态度出乎意料地和藹,就像是白天暴怒的人不是他一樣。表現出來的情緒也更多是漠然,而不是恐慌。
一個想法猛然劃過阿克的腦海。
也許奧蘭多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害怕白崖,隻是在那麼多人的目光下,他必須要那麼做。
為什麼?
留給阿克思考的時間并不多,他還是需要回答問題。
然而阿克第一個想起來的畫面是白崖扯着嗓子大喊‘非禮’的流氓樣子,忍不住抽嘴角。
“看着...不像位大人物。有點無賴。”
“哈哈哈哈哈,大人物。”奧蘭多的笑聲有些苦澀,是啊,真正的大人物不需要所謂規矩,所謂禮儀。
他們本身就是禮儀的标準。
奧蘭多再次灌了口威士忌,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遠比前幾次要難以下咽得多。
酒精帶來的朦胧感像是一張不透光的布,遮住感官的同時,讓理智變得脆弱。帶着這種朦胧,奧蘭多重新審視着這個年輕而瘦弱的男人。
看着那雙無時不刻都在轉着思考的眼睛,奧蘭多扯了扯嘴角,不怎麼在意對方揣摩自己的想法。
思考是個好東西,可惜81區不多。
“白崖...哈,我也是在他的通緝令上才看清楚這人的身份。”
通緝令?聽見關鍵詞的阿克眉頭一皺,沒有打斷。
奧蘭多似乎确實是喝醉了,下一句話又是牛馬不相及:“總部還是沒有消息。阿克,你知道為什麼總部能一直在莫斯立住腳嗎?”
“因為凱蛇被加拉米先生驅逐出去?”
“哈!不是,當然不是。”奧蘭多半眯着眼,說出自己曾在高層會議上親眼目睹的事:“因為加拉米給了巡查隊很多錢,很多很多錢。”
記得當時自己剛剛成為總部的小頭目之一,也曾對加拉米抱有盲目的幻想。直到看見加拉米先生深深彎着腰,獻媚地笑着,為僅僅一個巡查隊的小隊長獻上他們大半年的收獲。
想來當時自己的表情,就跟阿克早些時候的表情一樣吧。
當初隻是一個小隊長,如今他卻在面對巡查隊曾經上司的上司。
“加拉米是個蠢貨。”奧蘭多忽然道,接着又是跳躍性極大的一句話:“凱蛇被炖成了蛇羹...如果總部成了佐料...這麼多人,總要有個活路。”
也許是真的小心卑微了大半輩子,奧蘭多對于危險的嗅覺是準确的。在足夠摧毀凱蛇的混亂中,沒有消息的總部隻會成為陪葬品。
長久的沉默。阿克依舊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他僅僅知道這不是滅口。
忽然,奧蘭多的終端響了幾下,就如同再普通不過的消息提醒。
看過消息後,奧蘭多閉上眼,深吸了口氣。
“你出去吧。”
“好的,奧蘭多先生。”
随着滑動門在眼前關閉,站在旁邊當裝飾的保镖就看過來:“奧蘭多先生讓我送你回去。”
“好。”
阿克剛好需要一個可以安靜思考的空間。
奧蘭多的話像是在黑暗的紙盒子上開了個洞,屬于天花闆上的光照過阿克的視線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