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要隻是三房自己去掙那通天的富貴就好了,偏偏現在是他們大房陷得最深。
可換句話說,大房得到的好處确實也是最多的,老爺那個侍郎的位置,說不得這兩年還能往上動一動,可見富貴也不是沒有代價。
“算了,幫她一把又何妨。璃娘也是我的親侄女,又是那種性子,不給她尋摸一個好人家,一時想不開投了青燈古佛該如何是好。”
“還是夫人心善。”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在其位謀其政,誰叫我是大房的夫人呢。”
勸人說兒孫自有兒孫福,然而,秦夫人自己也有一個糟心的兒子,這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而且,一想到那個生錯了性子的傻兒子,秦夫人就有無數的憂愁,竟然能在片刻之間壓下對徐夫人的怨氣了。
今日這牆角,好像是一團糟亂的線團抽出了一個頭,戚穎趕在仆役們回到院子之前離開,一路遊魂似的回去了。
如果說之前秦夫人的一些話語和做法,隻是讓她感受到了和江湖兒女的直爽完全不同的生存形式,并為此感到驚訝和好奇,産生了學習的想法。
想着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完美控制住自身的情感,随意調動臉上的表情,真正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再學一學她們說話的方式,玩他一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把戲,也是有利于隐藏自己的底細。
将來去京城,未必會是如今這樣平靜,外面那些追殺她的人若是仔細一些,說不定已經辨别出山裡那些痕迹是人為僞造,隻是因為有賀槿的身份做掩護,才讓他們一時找不到自己。
戚穎經曆許多,已經學會預設最糟糕的情況,家裡走镖的路線被人發覺,京城的那位收信人,此刻說不定也被人盯緊了。
多學一些本事,也許将來的某一刻就能救了自己的小命,戚穎分外珍惜這樣的機會,也确實被灌了好一些之前從未料想過的新奇知識。
但是這大戶人家,行事說話,好生别扭啊。
今日從聽,到親眼目睹秦、徐兩位夫人的交鋒,真正将這種人家親人之間的相處撕開了擺在戚穎的面前。
那可與自己家有太多的不同了,表面的怨憎和憐惜,心中的不耐和暗喜,可能一句話、一個舉動都頗具深意,一時不察,就會落入陷阱。
徐夫人的陷阱,用她自己為餌,中途借着秦夫人因珍娘而晃神的機會,再度抛出女兒的遭遇,勾起了秦夫人的憤怒和同情。
好像從她在院外向秦夫人發難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就都被她把控在手心。
但正如周氏所說,京城的人,真的就更好嗎?
饒是戚穎從前在少有拘束的江湖生長滾打,家中親友從無那種迂腐人,可也知道,女子二嫁,條件苛刻。
并非是說再嫁不易,其實很多人家反而歡迎已經生育過的女子,認為她們子孫緣分深。但之後的日子得自己過,在處關系上就要難些,而若是在婚嫁之前就限定了将來的相處,日後沒能做到,不就更加不愉?
倘若是尋一個清白人家,不是關家那種做糊塗青雲夢的,以吳家的人脈關系,并不難做到,更能以宗族勢力庇護,使得将來難再發生關家這種事。
然而從江州一越去京城挑女婿,那都不是“難題”了,是難上加難。
戚穎敢說,如果徐夫人不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出頭,濃濃一腔慈母心血不作假,又有威脅在前,秦夫人肯定當場就要喊人把她給打出們去了。
所以說他們吳家的這些人,感情當然也是有的,人都有感情。
可若說是對個人,倒不如說考慮更多的是“吳”這個姓氏,被同姓同宗籠罩在一處的人們天然就成了一個利益集體,很多時候的關心、關照,都為了大家的利益。
一旦某人與這種利益背道而馳,就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叛逆,可若是這個叛逆手裡握着關系到大家利益的關鍵,家族一時也隻能忍耐。
戚穎知道,吳家這些古怪,源頭就在那位珍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