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羅老太君又喊了秦夫人過來。
秦夫人在人前,也很願意做出一副溫婉模樣,恭順地立在婆母面前,聽她的囑咐。
羅老太君看她這樣,歎了口氣,道:“你心中是有成算的,江州太小,到底不是龍騰虎躍之地。不過去了京城,你須得謹記,眼睛裡看到的榮華富貴,就如那繁花,花期不一定長久。我不求你們出人頭地,隻求問心無愧,好好做個人,叫我不會無顔面對祖宗。但世事難料,不說家裡的糟心事,大郎在京城,也一定有不得已為之的時候,罷了,将來就看你們自己能走到何處。三房留在我這裡,我不會叫他們弄出什麼事端來,你們在京城也好自為之吧。”
秦夫人難得沉默不語,羅老太君又聲音艱澀地說:“倘若,倘若有機會,還是叫珍娘回家來吧。”
“這又如何是咱們家能做主的,恐怕是機會渺茫了。”秦夫人說着,又看了一眼三房夫妻。
羅老太君斷然喝道:“當他們死了吧!”
這一下的怒火,帶着多年積攢無處發洩的怨氣,如雷聲陣陣,倒是惹得三房跟了過來。
吳老三一派關心的模樣,做作的嘴臉:“母親,怎麼和大嫂吵起來了?”
他倒是全然分辨不出羅老太君的怒氣是沖着誰去的,隻有眼前蠅頭小利的蠢鈍人,一心隻以為全家隻有他自己是聰明的,恐怕再給他生個腦子,他也想不到源頭在自己身上吧。
夫妻同心,殷氏也是個看不清情勢的,跟着對秦夫人說:“大嫂,你也不想想母親專門過來給你們送行,本來心裡就不好受了,你還要讓她生氣,真是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這夫妻兩人湊在一處,說着擔心羅老太君,可那幸災樂禍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秦夫人神情冷淡:“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别開你的尊口,我也不是很想和你寒暄。”
這兩人當即就想開口痛罵,被羅老太君看過來的眼神逼退了。
吳老三還是沒忍住,沖着羅老太君小聲告狀:“這還不是大嫂,莫名其妙對我們有這麼大的敵意,娘你也不管管?”
“老婆子我沒瞧見,你們莫不是被江上冷風吹着了吧?”老太太臉上也沒笑,對他們說,“老三你自小體弱,可受不得涼,也正好,過來把給侄子侄女的禮物送了,這就可以回家了,不必陪着老婆子我在這裡吹風。”
“啊?”吳老三呆愣,等殷夫人在他腰間扭了一把,他才轉過神來,驚訝道,“我給什麼禮物啊?”
并非初次見小輩需要準備見面禮,也不是外出回來給親人帶手信,來送行而已,他們還要送什麼禮物?
不得不說,還得是當娘的最了解兒子的秉性,羅老太君這神來一筆,最是戳中三房的肺管子,直接就把他們弄的臉色泛青,讪讪地退了回去。
這兩人甚至還嘟嘟囔囔地的,眼神在孩子們身上遊移,那姿态是何等的粗鄙。還不等秦夫人出言訓斥,這兩人的目光又落回到她身上,還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是覺得羅老太君能提起這茬,都是秦夫人慫恿的。
……竟然沒聽出老太太的陰陽怪氣,一心隻記挂着自己的荷包不要被人掏空?
秦夫人皺了皺眉,對羅老太君說:“其實夫君他一直想接母親過去京城生活的。”
從吳侍郎在京城站穩腳跟,他就如此考慮過了,盡管他不像秦夫人,嫌棄江州偏僻,可也是認為京城是更好的,隻是羅老太君一直不曾同意北上,才讓他憂心自己多年在外,不能對母親盡到該盡的孝心,以至于十年前讓秦夫人帶着孩子南下江州。
羅老太君一臉嫌棄地擺擺手:“你們喜歡待在京城,老婆子我不喜歡。江州一地水土養活了我,去了别的地方,我都不習慣了,莫非你想叫我去嘗嘗水土不服的苦楚?我都到這個年紀了,這把老骨頭不想再折騰了。”
秦夫人輕歎:“那就辛苦母親留守江州了。珍娘那事,我與夫君會商量着,看看能不能想出個辦法來。”
羅老太君長歎一聲:“都是命,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