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熠一邊開車,一邊盡量冷靜地觀察他。
“他們和白色汽車是一夥的,這樣就算我消失了,警察也會以為我在那輛車上。”
“不能停車,他們會殺了我的。”
“後備箱裡藏了刀,前面有一片荒地,他們會把我埋在荒地的正中央。”
阮岘越說越笃定,情緒激動起來。
過度幻想、邏輯混亂,劉熠蹙着眉,記下這些症狀。
“不要停車!”眼見着劉熠停車等紅燈,阮岘急切地從後座撲到駕駛座,想要奪過方向盤。
劉熠吓得渾身冷汗,連忙熄火鎖車。
一旁織毛衣的阿桃推倒阮岘,迎頭扇過去,“神經病,要死别拉着我!”
劉熠眼皮直跳,阮岘被打得口罩掉在車座上,半邊臉紅腫。
後面車輛不斷鳴笛,沒時間思考過多,劉熠開車拐到主路上,用最快速度開到一家私人醫院樓下。
阮岘像是被阿桃一巴掌打蒙了,再沒開過口,下車時還因為發呆而險些摔跤。怕他受傷,劉熠和護士借了輪椅,推着他跑體檢項目。
之前許夢易強調必須讓阿桃跟着,劉熠還以為是要她幫忙照顧阮岘,看阿桃施施然地坐在大廳裡織毛衣,劉熠知道自己完全想錯了。
即使離開那棟陰森老宅,阿桃的作用仍舊是看守和鎮壓。
阮岘又恢複成呆滞冷漠的樣子,敷衍地按着抽血後留下的針眼,像一顆發黴的倒黴蘑菇。
和熟人打完招呼,劉熠一回頭,看到阮岘的血已經順着指尖,流到白色地闆上。
路過的護士幫忙換下濕透的棉簽,一陣手忙腳亂後,血勉強止住。
“小岘……”劉熠想勸阮岘像個成年人一樣對自己的身體負責些,又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一時無言。
時間在阮岘呆滞的神情裡緩慢流逝,劉熠陪他坐着,也跟着懷疑人生。他隻是個才執業不久的心理醫生,缺乏經驗,一腔愧疚,不知道做些什麼才能幫阮岘盡快恢複正常。
兩人各自沉在思緒裡,很久都沒有對話。
又過一陣,阮岘好似終于有了知覺。劉熠看他緩慢地偏頭,明明是很簡單的動作,卻僵硬得仿佛生鏽機器,看得他心驚膽戰。
“這裡,是哪兒。”
一記鐵錘砸在劉熠頭頂,令他臉色慘白。
“你才抽過血。”他忍着心驚,提示說,“這裡是醫院。”
阮岘失神地看着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從醫院回來,阮岘機械地脫掉衛衣和牛仔褲,穿着那身早就脫線的睡衣,程序化地坐到畫闆前塗塗抹抹。
劉熠不放心就這樣離開,又找不到交流的話題,隻好再次打量床對面那幅風格迥異的畫,好奇是什麼樣的契機,令阮岘畫下明黃的太陽、青翠的山林。
“有人。”
阮岘獨有的冰沙般的嗓音響起,令沉浸在畫作中的劉熠心頭一驚。
他僵立在牆邊,太陽穴亂跳,“哪裡有人,房間裡嗎?”
阮岘抿了抿嘴唇,垂頭看蹲在自己腳邊咧嘴傻樂的阮宇,又看向臉色發白的家庭醫生,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畫裡,有人。”
暗自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劉熠看向畫作,指着山巅之上的人形輪廓問:“這個?”
數秒後,阮岘的眼中迸發出細碎光亮,仿佛自己偷藏的寶藏終于被世人認可。劉熠知道自己說對了。
看來畫裡的人對阮岘很重要,劉熠抓住一點兒頭緒,想着如果能找到這個畫裡的人,或許可以幫助阮岘更好地恢複。
隻是這個人,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