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诤行用盡力氣擁抱他,靜谧的氛圍令他們沉醉其中,兩顆心貼在一起砰砰跳動,如果不是窗外閃過一抹車燈光,這世界美好得仿佛隻屬于他們。
“好了,我去做飯。”霍诤行的心緒藏在愈發溫柔的語氣裡,那樣輕,仿佛對面的人一碰就碎。
阮岘被他哄得更乖了,“想喝粥。”
霍诤行莞爾,“好,喝粥。”
吃飽喝足的阮岘很快迎來困倦,他今天太忙,認識了一個名叫埃爾法的老外,搭了樂高,畫了半天畫,陪霍诤行做飯,還不辭辛苦端了兩碗粥,運動量遠超平時,才洗漱完便困得擡不起眼皮。
被監督着吃完藥,阮岘躺在床上直犯迷糊,霍诤行還不困,靠在床頭,就着小夜燈的亮光看一本從書櫃裡随便抽出的心靈雞湯。
霍诤行看書的速度非常平均,每隔一段時間翻一頁,輕微的翻動聲自帶催眠效果,阮岘漸漸無法每隔幾秒就看他一眼,在被睡意捕獲之前,他動了動拽着霍诤行衣角的手指,含混不清地說:“晚安,霍诤……”
沒來得及說出最後一個字,阮岘徹底昏睡過去。
霍诤行放下書,看他被昏黃燈光籠罩的睡顔,看了許久,才小心靠近,在他無意識嘟起的嘴巴上親了親。
“晚安,阮岘。”
夜色深沉,萬籁俱寂,霍诤行的手機響了一聲,收到一條簡潔明了的短信。
【出來聊聊。】
這讓已經準備就寝的霍诤行擰起眉頭,但因為顧慮到對方的身份,他隻能披上外套,輕手輕腳地下樓去。
别墅前停着一輛低調的私家車,黑色的車身幾乎隐沒在夜色中,駕駛座上的人吞雲吐霧,右手食指與中指間夾着一抹猩紅。
聽到腳步聲,煙被掐滅了。
霍诤行坐到副駕駛,語氣與室外的氣溫一樣冰冷,“有事?”
霍構看他穿得單薄,将暖風調大,“想我兒子還不行嗎?”
“有事說事。”霍诤行的語氣并沒有随之升溫。
“臭小子。”霍構試圖用笑罵緩解尴尬,然而霍诤行太過無動于衷,他的笑容沒維持兩秒就淡了下去,日久年深的威嚴透過面皮的僞裝,顯現出來,“阮家把訴狀遞到我跟前,說你綁架阮岘。”
霍诤行目視前方,視線與思緒都浸沒在夜色裡,沉着冷靜得仿佛沒有聽到任何指控,不開口,更别談承認。
霍構不知從他的态度裡讀出了幾分真幾分假,語重心長地說:“阮岘不是你的責任,綁架的罪名太重,會毀了你一輩子。”
他像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充滿父愛的父親,試圖勸解兒子回歸正途。
霍诤行卻像聽到笑話,偏過頭,遞出一抹毫無溫度的凝視:“我的人生,早就被你們毀了。”
霍構沉默着點燃另一根煙,霍诤行看到他按打火機的手有些發抖。
“天冷,回去休息吧。”面前的人是他的父親,霍诤行卻與他無話可說。
霍構用力吸了兩口煙,像是要把車内的空氣吸幹,“當年的事,”他艱澀地頓了頓,“當年,我們鬧離婚,你是知道的,你媽這輩子沒做過其他錯事,她隻是太記挂我,記挂我們這個家,你……”
理不直,氣不壯,他複又喘息一下,才接着說:“你别怪她。”
這樣沉重的對話并不常出現在這對父子間,畢竟他們數年都見不到一面,稀少的幾次見面中,不是冷嘲熱諷,就是針鋒相對。
霍诤行想,如果這場對話發生得更早些,早到他對是非對錯沒有觀念,或者對于家庭溫暖、親人之愛還有挂念,或許效果會好些,不至于像現在,令他隻覺刺耳和想笑。
霍構已經按照妻子的囑咐,盡量做到低聲下氣、一心求和,但也隻讓這場見面延長了幾分鐘,無法忍受難捱的沉默,霍诤行最終推開車門離開了。
兒子的背影高大挺拔,車裡的老父親倍感遺憾地望着他的背影,屈起手指,敲了敲左耳的耳機,低聲說:“我盡力了,你在樓上發現什麼了嗎?”
周唯瑾發過來一張照片,霍構點開查看,隻見昏暗的卧室内,霍诤行的床上躺着一個沉睡着的男孩子,他的臉在小夜燈的映襯下顯出濃重的側影,仿佛油畫裡孤獨的主人公。
太像了,哪怕閉着眼,霍構也能在他臉上找到七八分許夢易的影子。
他不敢想象周唯瑾剛才在樓上是用怎樣仇恨的目光看着阮岘。
周唯瑾說話了,一貫清冷的聲音裡夾雜着隐隐的歇斯底裡:“你們父子倆都得毀在許家人手裡!”
“阿瑾……”霍構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