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個聲音催促他,爬到白鶴的背上去。阮岘努力嘗試。
他是很安靜的,腳下的花園裡卻突然嘈雜起來,有人闖進來了。
“阮岘!!!”
聲嘶力竭的呼喊吓了阮岘一跳,雲霧散去,白鶴飛走了,沒有等他一起。
原來他站得這麼高,腳下就是傾斜的屋頂,再往前半步就會掉下去。他看到霍诤行站在下面,剛才那聲呼喊就是他發出的。
他的運氣在他決定放棄的時候開始變好了,雖然錯過了白鶴,但看到了霍诤行。
隻是他站得太高了,根本看不清霍诤行的表情,也就沒有發現霍诤行的面部肌肉因為恐懼在顫抖。
霍诤行似乎想他下去,阮岘看到他伸出了手臂,好像要接住他一樣。真是天真,怎麼可能接得住呢。阮岘覺得自己發現了了不得的秘密,原來霍诤行也有犯傻的時候。
“阮岘,下來好嗎?”
聽着霍诤行的祈求,阮岘幾乎就要配合他了,但是他又看到了許夢易。她站在霍诤行身後,哪怕離得遠,阮岘也能想見她在用怎樣冷漠絕情甚至厭惡的眼神凝視着自己。
怨恨被風鼓動着,阮岘猜想他畢生創作的油畫能賣多少錢,如果他再也畫不了畫,他的父母該會多麼失望透頂。
當他不再奢求愛意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想到了最佳的報複手段。
死去就是了。
霍诤行不會因他無辜遭受指控,利用他的人再也占不到一分便宜……真是完美的結局。
阮岘想自己骨子裡大概就是個邪惡的人。
他迎風而立,單薄的身軀如挂在房頂的一片落葉,馬上就要被卷進天空似的。
他聽到霍诤行在絮絮地說話,大抵是勸他不要亂動,等待救援。他實在是聽不太清,海嘯般的耳鳴席卷而來,緩解了一陣的劇痛再次襲擊他的肉/體。
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苟延殘喘,因為沒有人歡迎他的到來。活着真的太過痛苦,求而不得的那點兒愛意是釣在眼前的紅蘋果,他努力夠啊夠啊,終于觸到邊緣,卻也發現那是個塑料蘋果。
可笑至極,失敗至極。
但他還是想對霍诤行說些什麼,黑夜在他眼前彌漫,越來越濃厚,逐漸将他拖離這紛紛擾擾的鬧劇,在視線徹底被遮擋之前,阮岘隔空望向渺小如一顆遠星的霍诤行,對他再次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
真奇怪,無論何時,他眼中的霍诤行總是發着光的。
“謝謝你。”他喃喃自語,想自己不算白來一趟,雖然霍诤行給他的愛是贈品,但他還是打從心底裡感激,“你……”
他無法坦然說出真實想法,黑夜趁機而入,張牙舞爪着瓜分掉最後一點星光,啪的一聲,按下開關,全世界停電。
阮岘被一股力量托舉而起,在無盡的黑暗中張開手臂,振翅飛向天空。明明得償所願,可他的心中仍舊潛藏無法言說的哀傷。
他想象自己是一顆流星,正甩着長長的尾巴與名為霍诤行的星星擦肩而過。
“你忘了我吧。”
他說着,卻落下淚來。
霍诤行,求你别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