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威爾遜傻乎乎地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颏,“什麼味道,我怎麼沒聞到。”
陳哲怪怪地笑了一聲,“那當然是戀愛的酸臭味啦。”說着向對面黏黏糊糊的兩人使了個眼色。
威爾遜瞪着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誇張地站起來,甚至絆倒了椅子,顫抖着手指頭,指着對面阮岘和霍诤行,“我明白了,原來是他,原來是他!那條陡峭如山峰一樣的折線,我的老天啊!”
霍诤行咳了聲,威脅地勾起唇角,“你知道得太多了,坐下,别逼我動手。”
表演完畢的老威扶起椅子,繼續喝咖啡。
阮岘被他們這一出搞得稀裡糊塗,直到一行人和他們告别,而陳哲“好心提醒”他應該買件高領毛衣時,他才如同第一次吃到瓜的猹一樣,被這一口瓜噎傻了。小醜竟是他自己。
年初二上午,阮岘和霍诤行在書房裡一個畫畫,一個寫那本早該寫完的自傳,一片祥和。
中途霍诤行的手機開始響鈴,阮岘擡頭看了一眼,霍诤行将手機調成了靜音。聲音沒有了,但來電沒有斷,不停打過來,阮岘奇怪地走過去,霍诤行将手機一扣,不給他看來電顯示。
阮岘隐約有點猜測,抽出一張濕巾擦手上的顔料,小心翼翼地問:“不接嗎?”
“不用管。”霍诤行将手機随手一放,拽着阮岘來到畫闆前,兩人一起盯着這幅未完成的畫看。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霍诤行問。
阮岘不明所以,“說什麼?”
霍诤行深深地打量他懵懂的眉眼,笑着在他鼻尖上蹭了蹭,“你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畫家,阮岘先生,你真的非常厲害。”
“……哦。”阮岘紅了臉,他沒畫多麼出奇的東西,隻是将窗外的景色描了描,根本當不得這句誇獎,但他還是忍不住雀躍地小聲說,“謝謝。”
霍诤行被他開心得不斷踮腳的小動作逗笑了,摟着人的腰将阮岘推到那面高高的書架上,用手心墊着他的後腦勺,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這處别墅區裡養了很多名貴的小鳥,阮岘特意在窗台外面放了一排小盒子,裡面裝了幾種糧食,小鳥們經常過來覓食,一邊吃東西一邊發出愉快的鳴叫。
阮岘聽到小鳥們忽閃着翅膀落在窗台上,又聽到它們在盒子裡叨糧食吃,緊接着,那一聲聲啾啾的聲音響起來,歡快而頻繁地落在耳邊。
阮岘熱得不行,一邊回應着霍诤行的吻,一邊難耐地想,他好像也成了一隻小鳥,被霍诤行一吻,就快樂得發出聲音,他自己聽了都覺得羞澀。
霍诤行卻很容易被這種聲音取悅,會吻得更用力,舌頭卷着他的,很重,很……色情。
粉色的泡泡在兩人身邊環繞,阮岘幾乎想到下一幅畫該畫什麼了……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震碎了這靜谧的纏綿。
阮岘吓了一跳,不小心咬了霍诤行的嘴唇,霍诤行反倒拍着他的背安撫他,等兩人都緩過來些,才皺着眉問:“怎麼了?”
“先生,有位自稱是您父親的人來了,我沒讓他進來,您看怎麼處理?”
不接電話就找上門來,霍诤行剛要開口,阮岘拉了拉他的袖子,“去見見吧,我繼續畫畫。”
霍诤行擰着眉頭,不情不願地在他嘴角點了點,“等我。”
霍構沒想到自己會被攔在門外,直到霍诤行給他開門,他才被豁免進入自己兒子的家。
父子倆上次見面還是在醫院,霍诤行拒絕父母探視,霍構和周唯瑾就再也沒來過。霍诤行拒絕見面是因為不想面對他們的争吵與埋怨,而這對夫妻似乎也對兒子的絕情存了一股怨氣。
霍構捧着熱茶,面色不怎麼樣,“人還住在你這裡?”
“他叫阮岘。”霍诤行同樣不客氣地冷笑一聲,“别把你的領導架子用在不是你下屬的人身上。”
霍構一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先不管他,倒是你,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除夕和春節不回家也就算了,今天這樣的日子你還想逃避?”
大年初二,對于别人來說歡天喜地走親戚的一天,對于霍家而言,卻是不想提卻又必須記得的日子。
霍诤行記得那年的大年初二是個雪天,爺爺在得知老友許正清的外孫因為兒媳的疏忽而命喪黃泉,苦苦煎熬了兩個月後,在阖家團圓的日子裡溘然長逝。
霍诤行當時被父母從國外綁回來過年,根本不知道爺爺已經病了兩個月,面對老人家冰冷的屍體,直到葬禮結束也沒有緩過神來。
等他終于明白怎麼回事,他便再也沒有回家過年,無論父母用怎樣的言語刺激,他都拒絕踏入家門。
大年初二,是他爺爺的忌日。霍诤行想忘,卻忘不掉的日子。
霍構喋喋不休地表達不滿,“你人在國外也就算了,我們不逼你千山萬水地趕回來,今年你就在這裡,開車去爺爺的墓地不過一個小時,你居然都不想盡為人兒孫的孝心嗎?你叔叔伯伯、你爺爺的舊識後輩都在家裡等你一個人,你不去,叫别人怎麼看我們霍家!”
霍诤行木楞地看着在他對面抱怨的父親,很多時候都不明白,他們究竟是想他敬孝心,還是想别人看到他敬了孝心。
這些家長似乎總喜歡真假摻半地勸說與恐吓,好像他還是當年那個被他們左右的小小少年。
“爺爺我會去祭拜,但不是跟你們一起。”霍诤行起身,“回去招待你那些了不起的客人吧,别在我這裡浪費時間。”
“你!!!”霍構氣得胸膛起伏,“你甯願為了一個外人和家裡鬧翻天是嗎?”
霍诤行不解至極,“這又關阮岘什麼事?你們能不能别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活了半輩子,說話辦事有點兒邏輯很難嗎?”
霍構摔門而去,霍诤行回到書房,也是一臉郁郁。
親情這回事,他早就不奢望了,霍诤行看向明明好奇得要命卻老實作畫的阮岘,憤懑的情緒逐漸沉降下去。
“過來。”
阮岘立刻丢下筆,主動坐到他腿上,“霍诤行,别不開心了。”
霍诤行任由他抱着,沒有拒絕這份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