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聽不明白,反手在他腦殼上狠狠一錘,“搞什麼文藝啊!”
兩人雙雙暈了過去,在旁看完全程的陳哲翻了個白眼,忍着被迫加班的惱怒,一手一個,将兩位領導扔回了各自的休息室。
次日一早,霍诤行宿醉醒來,頭大地揪住拉着他借酒消愁的問天一頓責備,問天趁着酒勁兒和女朋友一通哭訴,如今已是紅光滿面,絲毫不在意他的胡攪蠻纏,得意地說道:“你反思一下吧,說什麼我的方法沒用,我看是你沒用!”
嘚瑟完,哼着小曲兒去給女朋友送愛心早餐了。
上午十點,阮岘準時來到約好的咖啡廳,阮建則已經等在那裡,托着一盞咖啡,文質彬彬地啜飲。
進來前,阮岘隔着街道打量了阮建則許久,他腦子裡轉過很多念頭,懷疑這人不是他的親生父親,懷疑他知道“許夢易”是假的。
坐到阮建則對面,阮岘轉動勺子,攪和着咖啡液。
阮建則笑意滿滿地說:“爸爸給你點的卡布奇諾,你們小孩子都愛喝甜的,快嘗嘗。”
阮岘想起自己第一次喝奶茶的光景,霍诤行帶他去西郊的動物園玩兒,他喝了半杯就心跳加速,渾身顫抖。去年出院,醫生叮囑他平時盡量不碰茶葉、咖啡等刺激性的飲品,阮岘卻還是喝過幾次奶茶,因為太上頭了,是霍诤行買給他的。
想到霍诤行,再想到命運頻頻對他開過的玩笑,阮岘不用刻意表演,眼眶已經紅了。
阮建則有些慌,想要表達對他的關心,但是關心阮岘這件事對他而言也很令他慌亂,所以他慌得手足無措,倒真的很像一個關心兒子的好父親了。
阮岘說:“你真的是我爸爸嗎?”
阮建則一僵,氣憤地反駁:“胡說什麼呢,你這孩子,不能因為爸爸不夠關心你,就質疑我們的父子關系啊!”
阮岘搖搖頭,很委屈,很不安,咖啡都被他攪和地撒出來幾滴,“劉姨出獄了,她跟我說,你可能不是我爸爸,讓我小心你。”
“哪個劉姨……”阮建則貴人多忘事,待反應過來“劉姨”是誰,面色陰狠起來。
阮岘垂着頭,“我不懂她為什麼來找我,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可是我真的想知道……”
阮建則緊張得頭上冒出冷汗。
阮岘頓了頓,說:“難道我是你和小三的孩子嗎?”
他這樣說,阮建則狠狠松一口氣,阮岘看在眼裡,心反倒沉了沉。
阮建則又恢複了慈愛,隻是那慈愛中夾雜着尴尬,“兒子,爸爸不知道該怎麼給你解釋,爸爸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是你信我,我是你的親爸爸啊。”
“所以我和媽媽真的沒有關系。”阮岘流下一滴淚,“怪不得媽媽讨厭我。”
阮建則原本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但阮岘的反應點醒了他。
現在他指望阮岘這個兒子給他養老送終,許夢易在國外受審,賠完稅款後保不齊要入獄,阮岘眼瞅着要赢得和許夢易的官司,到時候畫廊剩餘的收入基本上都要用來賠償他,如果讓阮岘認為許夢易不是他的母親,那他這個父親,不就可以獨吞阮岘的财富了嗎?!
妙啊!!!
阮建則控制着自己不要表現得太興奮,别扭地做出愁眉苦臉的樣子,阮岘心中冷笑。
“小岘,你是大人了,爸爸不再瞞你。”阮建則慚愧地擺正坐姿,“你的确是爸爸和别人的孩子,你媽媽……許夢易也知情,這麼多年,你受苦啦。”
叮——勺子磕在杯壁上。
阮岘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聽懂了他的說法,卻又無法釋懷。
阮建則避開他的視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爸爸對不起你,雖然這些年已經盡力調和你和許夢易的關系,卻還是沒能保護好你,你放心,這回爸爸堅定地站在你這邊,有需要的盡管開口。”
阮岘陷入沉默,在心中考量着阮建則的語氣和神态,分辨他話中的真假。
許久過後,他像是才反應過來,追問道:“那我的親生母親呢?”
一瞬間,阮岘看到阮建則唇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他盡管表情鎮定,但猝不及防的肌肉痙攣出賣了他。
他慌了,比剛才更甚。
臉上的肌肉時不時抽動,阮建則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反應,嘴上答道:“她啊,很不幸,才生下你就難産去世了。”
難産,去世,不幸。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這樣一個悲慘的女人,阮岘希望至少不要是他的母親。
可阮建則看上去不像說謊,又或者他演技高超,騙過了阮岘。
人已經死了,他能怎麼辦呢,他無法憑空創造一個母親給自己,阮建則或許拿準了他沒有底氣追究,說完後,整個人反倒坦然起來。
阮岘被一個莫須有的女人的生死攪亂了情緒,憤怒而悲傷地坐在那裡。
阮建則給他冷靜的時間,沒有多說一個字就離開了。
阮岘看着阮建則乘車離開,咖啡涼透,他找來服務員,買下了阮建則喝過的那杯咖啡,連同杯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