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查看過提示異常的機器,為萊伊重新固定後,詢問了他此時的體感情況。
萊伊答得十分乖巧:“除了左手的傷口,别的地方都不疼。”
醫生又問了他一些常識性問題,确認他的精神沒有受損後,留下許多檢查單,離開了房間。
待醫生離開,萊伊轉頭,重新看向了身邊的言澈。
言澈此時正皺着眉額頭,看虛拟窗口中那些花樣繁多的檢查單,昂着頭一言不發。
萊伊:“前輩……”
言澈:“嗯?”
萊伊:“前輩昨晚找我什麼事?”
言澈轉頭,看向萊伊。
他猶豫半晌,繼而道:“算了。”
萊伊:“你不是發信息說,有事情想問我嗎?”
言澈倒是覺得,要是說起“他想問萊伊的事情”,現在是變得更多了。
萊伊看出言澈欲言又止,自己開口道:“我有點記不清昏迷前的事了,是前輩送我來醫療中心的嗎?”
言澈想到昨晚萊伊出現時的樣子,眉心緊緊皺起:“是我。”
萊伊:“那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言澈:“當然有。”
可他看向萊伊毫無血色的嘴唇,頓了頓,又道:“但也沒有那麼急,你繼續休息吧,醫生說你失血過多,需要靜養。”
“我是知道,前輩很喜歡忍耐,隻在合适的時候做合适的事。”萊伊道:“隻是我們之間,你如果很想知道,可以不顧及這麼多。”
言澈眉心越皺越深,待他聽懂萊伊話中的意思,将眼前的檢查單列表關上,一本正經看向萊伊的臉。
随後,言澈将雙手環在胸前,在所有想問的問題中挑挑揀揀,好看的眸子微微下斂,問道。
“你昨天……不回我消息,去做什麼了?”
萊伊聞言,露出一點意外神色。
他本以為,言澈還是會先問他有關勞狄斯的事。
萊伊:“我可以不說嗎?因為自從昨天你說被騙後會傷心,我已經決定,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再騙你了。”
言澈聞言,冷酷搖頭:“不可以,你必須說。”
萊伊頓了頓,把話說得模棱兩可:“我去見了一個人。”
言澈:“你去見什麼人,你在這裡還有認識的熟人嗎?”
“不算熟人。”萊伊道:“前輩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小時候有一個意外去世的朋友。”
言澈點頭:“記得。”
萊伊直白道:“我昨天,去見殺他的兇手了。”
言澈微微錯愕,看向萊伊的眼睛:“你說兇手……在黑暗森林管理局?”
“嗯。”萊伊道:“但經過昨晚,她應該已經再次藏起來了。很抱歉,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所以我沒有第一時間回複你。”
言澈略略停頓,遲疑道:“你是怎麼知道那人在這裡的?”
萊伊聽着言澈的發問,認真回答道:“她當年就是在我眼前,親手殺了亞伯,我當然能認出她。”
言澈聽着萊伊的嗓音,一時間,突然在萊伊身上看到一點非常真實的影子。
原來這位名叫萊伊的選手,出現在這裡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好友的死亡。
言澈略略停頓,不知為何,莫名有些不快。
他問道:“那你現在這幅樣子,是并不順利嗎?”
萊伊一時默不作聲,連半睜的眼睛都垂下了。
他何止是不順利。
一切都糟透了。
萊伊突如其來的沉默,讓言澈有些不解。
良久後,萊伊唇邊含着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喚道:“前輩。”
他輕輕閉上眼:“見過那人後,我确認了一件……我逃避了許多年的事。”
日光傾斜中,言澈輕問:“什麼事?”
萊伊緩緩道:“許多年來,我一直和自己說,在那次事故中,是那名瘋狂的異教徒害死了亞伯。”
在言澈眼中,此時陽光正好,可那些光卻仿佛連一絲都無法照在萊伊的身上,将那人從陰暗中帶出來。
萊伊聲音帶上一點弱小:“可歸根結底,是我的錯。”
他聲音小極了:“是我害死他的。”
一時間,萊伊說完想說的話,莫名露出一點笑意。
誠如愛麗絲所言,其實他根本沒有任何信仰。
他見過母親一次次忏悔,卻從不認為那些忏悔擁有意義。
撥開一切僞飾,是他殺了亞伯。
安靜的病房中,萊伊眼中一片黑暗,任由那些黑暗将他吞噬。
可就在這時,一道清朗聲音仿佛毫無顧忌,闖入他的耳膜。
“不是你的錯。”
萊伊的呼吸微微一滞。
言澈十分認真:“我知道,也許當年的事有許多隐情,不可能由外人知曉和理解。”
言澈的聲音不輕不重,帶着一貫的不易近人,卻又格外親昵。
“可你那時隻有六歲,一切的錯誤和後果,都輪不上你來承擔。不管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和另一名孩子都隻是受害人。”
言澈一邊說,一邊伸出一隻手,輕輕揉了揉萊伊額前的碎發。
“不要再胡思亂想,也不要再難過。”言澈道:“萊伊,害死他的人不是你,你沒有做錯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