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檐入院前,裴甯的筆下是鴛鴦,是愛意洋溢;戚檐入院後,卻變作了破碎的意象。
這分明意味着裴甯與趙衡感情的破裂,可偏偏他作答說那裴甯移情别戀,對趙衡愛恨交加,依舊被賞了個大紅叉,這又是為什麼?
【我的愛人最愛我,我的愛人最恨我。】
文侪又逐字去看,想通了。
也是,這謎題強調的是愛人對“我”的恨與愛,若是裴甯他移情别戀了,那也不該對趙衡心生愛恨交織這般扭曲的情感才是。
難不成是同時對兩人産生了愛慕的感情?
這幾日相處下來,裴甯的多情溫和顯而易見,可他究竟為何會對愛人産生“恨”這般強烈的情感?
是“我”對戚檐做了什麼有違底線的事麼?可那手術說到底也不是“我”親身參與的,他恨的不該是“我”啊!
指甲再一次被文侪摳出血來,他無所謂地甩了甩,仰頭瞧了眼壁上的挂鐘——已經跨過夜裡十二點了。
距他進入第二輪後已過去了近一日的時間,他至今沒再踏入9号病房,這也就意味着他無法獲得戚檐攥在手心的存檔紙。
文侪清楚,他自個兒單幹的能力有限,且如果自戚檐死後開局,他便隻剩下了不到兩天來完成任務,時間太短,效率又太低。
所以這回,理智點的選擇至少是回到第四日早——他挨趙升揍後的早晨。
想好了嗎?當真想好了?
文侪抿了抿唇。
他再一次做出了選擇。
他從口袋掏出了随身攜帶的煤油打火機,大拇指摁住側滑輪一搓,竄出的火苗登時攀上了兩張存檔紙。
火花閃着,他的心顫着,若是戚檐再死一回……
他揪住自個兒的頭發要自己甭再想七想八,隻還喃喃道:“不是真死,不是真死……”
說來也好笑,墜樓那般痛苦被他輕飄飄當作不起眼的浮塵掃了開,卻被那從前與他生疏得很的老同學的死鬧得心神不甯。
時空颠倒錯亂,文侪似乎早已忘卻了饑餓與疲憊,隻有心底那個慢悠悠繞圈的時鐘變作了嘀嘀嘀作響的秒表。
戚檐死後,他所行的每一步都變得沉重且艱難。文侪不得不承認,他對戚檐,有着超乎自個想象的強烈負罪感。
在過去那虛假的歲月裡,戚檐死後的那六年,他皆浸溺于名為“戚檐”的泥沼中不得解脫。戚檐瘆人的死狀不知何時便成了他的影子,每當他行走在燈光之下,長長拖在身後的,是一大攤血淋淋的罪惡。
他覺得自己是“幫兇”。
文侪盯着嗆人的煙霧強喘了幾口氣,忽而好似聽見了細碎的布料摩擦聲,窸窸窣窣的,雖然說不上吵,但并非常見的環境音。
這房間裡合着窗子,沒有風,連他的頭發絲都不動。
可那聲音還是似有若無地響着,鬧着,擾得文侪心神不甯。
他越過耀目的火光朝四周張望,沒看見什麼活物的影子。繁茂翠綠的爬山虎隻是占據了那一個角落,遮蔽着那一處的光輝。
他疑心是門邊傳來的聲響,于是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又咬緊牙關猛然轉身,卻也隻看見了緊閉的房門。
久置于此的木制家具正往外飄着淡淡的木香,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冷靜下來,卻不知湧入鼻腔的究竟是厚重的灰塵還是稀薄的空氣。
嗐,能有啥事?
左右不過鬧鬼罷了。
他晃了晃腦袋,不欲再細究。
可偏在這時,餘光中閃過一個碩大的人面。
他猛然将目光移向了最靠近門邊的那扇窗戶——隻見那頂着亂糟糟的頭發的裴甯正瞪着眼盯着他瞧!
他表情奇怪,又像哭又像笑,那對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好似能叫文侪聽着眼睑摩擦眼球的聲響。
他擡起手沖文侪揮了揮,那雙手裡緊握着一把鋒利的斧子,斧子在月色下閃閃發亮。
他看見裴甯在對他比口型——
“永别了,阿侪。”
“咔嚓”窗玻璃被劈碎開來,地上的火苗凝作一團細碎紙灰,湊作四個大字“存檔成功”。
“呲——”
————[ !!!!委托失敗!!!!]————
【本次委托累計失敗次數:2】
【解四謎:未完成】
【查清宿怨:未完成】
【還原死況:未完成】
【重生時間:2008.04.31】
————【存檔點加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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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文侪的腰被劈開條大口子,他在地上匍匐,直至因失血過多而死亡。
他睜開眼的時候,身上壓着泛黃的印花被單,模模糊糊的視線中突然冒出一人愁眉苦臉的面龐。
小玲用毛巾替他擦額角的血,委屈說:“文大夫,您總算醒了。——唉,裴大夫剛才還在這兒呢,現在又跑戚檐……欸!文大夫!您這是幹什麼!!!琴姐您快些攔攔……”
那文侪不聽小玲勸阻,一骨碌坐起身後便利索地掀被下床。針頭還紮在肉裡,被他蓦地一扯,橫着撕出條血口子。
陸琴扶額歎口氣,終于伸手去攔人。那文侪見狀卻把她的手甩開,勉強保持鎮靜道:“琴姐,畢竟是我爸動的手,我總得去看看戚檐……”
***
文侪由陸琴攙着過來的時候,裴甯正握着戚檐的手,一對眉皺得可憐。那裴醫生把臉湊得離戚檐很近,舉止很是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