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陷入思索。
松田卻好似想起什麼,趕忙強調:“不準說謊。”
女生的心思本就難猜,眼前這位更是讓人捉摸不定,他不得不強調。
清月本來正在整理措辭,突然被他橫插一腳,整個思緒頓時散掉,更是生出幾分好笑來,她到底給人留下了什麼印象,這麼怕她說謊。
但你都這麼說了。
清月擡頭望了眼橫斜樹枝間,隐隐露出一點的日光,今天的天氣很好,仔細去聞,還能嗅到微風送來的淺淡馨香。
“我喜歡你。”
“什麼?”松田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說出這句話好像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難。
清月将語速放緩,注視着松田陣平的眼睛:“我喜歡你。”
面對女生的告白,松田這一次表現得格外冷靜:“你果然喜歡說謊。”
女生在說喜歡的時候,眼底無波無瀾,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告白對象,而是一棵草,一朵花又或者一塊石頭。
喜歡絕對不是這樣。
清月愣了愣,眼眶蓦地一脹,随後樂不可支,笑彎了腰,直笑得松田一頭霧水,手足無措。
好一會兒,女生才停了下來,擡手拭去不知什麼時候溢出眼眶的淚水,帶着幾分歉意:“抱歉啊,辜負了你的信任。”
“測試”?“試錯”?
她把誰當傻子呢。
今川清月為自己的卑劣行徑感到可恥。
青年盯着女生濕潤的眼睛,卷翹的睫毛上挂着晶瑩的淚珠,随着她眨動眼睛,淚珠倏地墜落,然後消失。
她是在笑,又或是借着笑在哭。
“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松田陣平聲音低緩。
“你的相貌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但是性格又大為不同。”
雖是同一個人,22歲,24歲,後者多出前者兩年的人生閱曆,經曆過對方不曾有過的痛苦。
今川清月認識的隻是那個24歲的松田陣平,她本來就不應該将兩個人等同。
聽到這句話的松田陣平眉頭皺起,流露出明顯的不喜表情。
“更重要的是,”清月輕輕踢了腳腳邊的石子,“昨天在飯桌上,是你先挑釁我的。”
經她這一提醒,松田立刻回想起昨天的所作所為,比平時更大的嗓門,特意地找茬,躍躍欲試地想要抓住對方的錯漏。
他不由得别過頭去:“那你也不能……”
不能什麼,不能調戲他嗎?他先去挑釁别人,還不準别人“反擊”嗎?
松田陣平苦惱地撓了撓頭,他被調戲,被欺騙,結果他還在主動為這個人找借口,解釋她行為的合理性。
這正常嗎?
相當不正常。
不正常的根源是什麼?
松田陣平知道那個自己竭力避免的問題,它的答案是什麼了。
“我不能什麼?”清月再度抹了一把眼睛,眼淚幹涸後讓她的眼睛有些不舒服,随口接了句。
松田并沒有将剛才的話題繼續下去,反而十分正式地叫了她的全名:“今川清月。”
清月放下手,疑惑看着他。
松田垂在身側的手指合攏,握緊成拳,當着清月的面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他的眼眸滿是認真,緊緊盯着清月的眼睛:“介紹一下,我叫松——田——陣——平——”他将自己的名字說得很慢很重,清月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想要把兩人做出一個區分。
我隻是松田陣平,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我……唉,麻煩死了。”話說到一半他的臉又開始泛紅,繼而猛地背過身去,雙手環抱在胸前,噼裡啪啦像倒豆子似的,“雖然你剛剛騙了我,還把我和你認識的人放在一起比較讓我很不爽。但是,我就是喜歡你,阿萩經常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現在你不喜歡我,不代表以後這樣,所以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清月沒作聲。
松田背對着人,身後一片安靜,完全猜不到女生是什麼表情,此刻又在做什麼,緊張,不安,焦躁,他開始不停地用腳尖碾磨地面。
在他忍耐不住,想要轉身的那一刻,他聽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銀發女生從他身後,來到他的正前方,淡然開口:“如果給你剛才的告白打個分,恐怕連及格分都沒有,但鑒于我之前犯了錯……”
她停頓一下:“你的交往請求,我同意了。”
聽到自己連及格分都沒有,松田的臉色一黑,很想給自己來一下。結果峰回路轉,聽見“同意”時,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他結結巴巴,“你……真的同……意了?真的?”
“也可以不同意。”清月表示自己可以随時收回。
“不行。”松田本能地抓住女生的手腕,察覺到自己的魯莽行為後,他本想松開,但是瞧見女生的眉毛輕擡,唇角隐隐帶笑的模樣,他松開的手指重新握得更緊,再一次強調,“你答應了。”
不對這種小孩似的幼稚行為做評價,清月扯了扯手腕:“先回食堂吧。”
“回去幹什麼?”
清月直勾勾地注視着松田,再度把人看得不好意思,錯開視線。
她歎了一口氣:“我還沒吃飯。”
松田這才記起,從女生坐下到他拉着人離開,對方一口飯菜沒動,趕忙松開手道歉:“對不起。”
清月輕輕嗯了聲,沒有同人計較。
等兩人回到食堂,裡面已經沒有多少人。
原位置上的餐盤被萩原幾人收拾過,因為時間太晚,打飯的窗口早已經關閉,沒有飯菜,清月也隻能吃點面包将就。
看着女生一口面包一口牛奶,松田心中的自責如潮水般幾乎要将他淹沒:“對不起。”
清月掃了他一眼,她得承認,萩原研二說得沒錯,松田陣平是個非常帥氣的人。
這個年紀的他,大概是有着同伴在身邊,行事大大咧咧,眼神桀骜,性格肆意。
此刻因為愧疚,原本張揚的眉眼溫順起來,皺巴在一起,像極了做錯了事情的大型犬類。
這又是清月沒有見過的樣子。
秀色可餐,這本是放在女子身上的形容詞,此刻倒也合适。
松田趴在桌上,冥思苦想,突然,眼睛一亮,整個人支棱起來:“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二人世界,燭光晚餐。松田覺得自己想到的這個主意再合适不過。
不過好主意也得對象同意才行。
“不用。”
“為什麼?”
“晚上我有其他安排。”
“昨天晚上你也是這麼說的。”松田直勾勾地注視着銀發女生,略帶賭氣地說道。
不同于昨天,今天的“安排”隻是借口。清月有每日睡覺前查看系統面闆的習慣,昨天她也這麼做了。
本來松田陣平的相關任務有且僅有一條,可是在進入劇本世界之後,竟然刷新出了新的任務。
最近一個任務就是今天。
見證警校五人組成功解救老年夫婦及貨車司機。
警校生不老實呆在學校,反而到處跑。清月不理解,但是送到手上的屬性點,不要白不要。
至于吃飯的事情,一來,清月不覺得那個時候松田還有心情,二來以情侶的身份,獨自去校外吃飯,她還需要些時間适應。
“嗯,我很忙的。”女生半點沒有慌亂。
“那行吧。”松田眨了下眼睛,委委屈屈地又趴回桌上。
“改天吧。”清月又道。
“好!時間你來定!”不愧是大型犬啊,剛剛還那麼消沉,此刻又很快精神抖擻起來。
兩人從食堂離開,或許是有着萩原研二的耳熟目染,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松田竟然很有紳士風度,将人送到了宿舍樓下。
快要進宿舍的時候,清月轉過身,看着不遠處的松田陣平。
青年一身警察制服,淺藍色的襯衫,搭配黑色長褲,整體的剪裁幹淨利落,穿着制服的人不同,給人的感覺也不一樣。而松田陣平就是屬于那種,什麼衣服穿在身上都帶有明顯的個人特色,哪怕他正因昨晚睡眠不佳,擡手打着哈欠,也不會讓人讨厭。
他很快注意到清月望來的視線,放下手,瞬間站得筆直。
“松田先生。”
“嗯!在!”他看起來有點緊張。
大概是覺得自己打哈欠的動作不太體面。
“如萩原同學所言,松田先生,确實十分帥氣。”尤其是穿着制服的時候。
清月說完這句話也不等人有何反應,徑直進了宿舍。
松田陣平不是沒聽過其他人說自己帥,他發小就時不時地就會提上一嘴,但是由清月口中說出來,一切顯得那麼不同。
搓了搓自己不中用的耳根,青年有句話沒好意思對清月說。
今天上午他還在萩原面前口出狂言,想要當警察的女生,絕對是那種沒辦法駕馭的男人婆。
此刻面對清月,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偏見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