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是運動會了。
教官派人叫她進辦公室時,清月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方居然想要她去當引導員。
警校分班時特地将男女分做不同的班級,全男性的班級引導員也要從她們這個班裡挑。
引導員報名秉持自願原則,她們班上有不少女生都主動報了名,可看教官的意思,似乎是覺得她不報名很可惜。
清月想也沒想,直接拒絕。
見教官還有勸說的打算,她直言今天的練習還沒有完成,想去加練一會兒。
從辦公樓出來,就看見松田風風火火地從她眼前跑了過去,嘴裡還叫嚷着:“可惡的臭貓,别讓我抓住你,不然一定讓你好看。”
“你在做什麼?”
熟悉的聲音讓他止住腳步,松田回過身才注意到站在陰影下的銀發女生,立馬一個變臉,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咳咳,沒什麼啊,我就是來這裡逛逛。”
“你在追貓?”清月可不會讓他這麼糊弄過去,主動走了上去。
被追逐的那隻小貓此刻也察覺到身後的大魔王沒有追來,也停了下來,蹲坐在地上,歪着頭饒有興緻地打量起兩人。
那副閑适的樣子看得松田火冒三丈。
他狠狠地瞪了那貓一眼,講起事件的前因後果:“還不是這隻臭貓……”
聽完松田的講述,清月理性評價:“如果一開始你不故意炫耀班級的旗子,它就不會飛出去,更别提被貓踩上幾腳。而且,就算你抓到了這隻貓又能對它做什麼?教訓它一頓嗎?”
松田被女友這冷冰冰的質詢問懵了,細細想來他要是不炫耀也就不會有後面這一系列事情的發生。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松田心中生出委屈,就這一次站在他這邊又會怎樣?
松田心中郁悶,偏偏那隻罪魁禍首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異常乖順地蹭了蹭清月的腳踝,發出愉悅地叫聲。
“???”松田目瞪口呆,剛才張牙舞爪撓了他好幾下的臭貓,居然在清月面前表現得這麼乖順!
真是可惡啊!
清月沒有搭理腳邊的貓,而是無奈地看着松田捆在身上的旗子:“既然弄髒了,為什麼你還要背着這個旗子到處亂跑?不應該把它拿去清洗一下嗎?”
她揉了揉額角。
自從那一天,她意識到兩位“松田”不能一概而論,她便克制着不要将兩人進行對比,也不要用原有的濾鏡來看人。
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松田的某些表現還是徹底颠覆了她的認知。
比如現在。
經她這麼提醒,松田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他趕忙把身上的旗子取了下來,臉色漲紅,支支吾吾道:“我等會就去洗衣店。”
“你的手怎麼回事?”松田伸手去解旗子時,清月一眼就看見了上面的斑斑血漬,聯想到他追着貓跑的行為,虛虛眯了下眼睛。
松田下意識地就想把手往後面藏,可在對上清月那透着涼意的目光後,頭皮一緊,沒敢真的把手藏起來。
他怎麼總是在難堪的時候碰上清月,上次也是一樣。
那天與萩原四人會面後,那一個二個看着他側臉,樂不可支的模樣,他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哪怕最近也會被阿萩時不時拿出來打趣。
他将受傷的手指亮了出來:“剛才抓貓的時候不小心被撓了。”
清月又仔細看了看,吩咐道:“現在跟我去趟醫務室。”
“哦。”
小貓不解為什麼兩腳獸們都要離開了,還有些懵懵地蹲在原地,松田看見這個萬惡之源,很是氣不過,于是在經過對方的時候,朝小貓做了個鬼臉。
對方立刻受驚地跑開。
松田很是滿意,直起腰正準備跟上清月的步伐,就對上一雙促狹的眸子。
他的女友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說:“原來陣平今年不是22歲而是2歲嗎?那我可真是罪大惡極。”
“啊!!!!”松田在心裡瘋狂尖叫,臉頰已經不是發燙能形容的了。
“走啦走啦!醫務室醫務室!”卷發青年漲紅着臉,埋頭,扯着人往醫務室走。
為了給他留一點顔面,清月也沒有繼續點火。
隻是越發覺得這個年紀的松田幼稚得過頭。
醫務室的值班護士看見兩人,頓時挂上一抹謎之微笑:“是松田同學和今川同學啊,如果是包紮傷口的話,醫藥箱就在裡邊,找不到藥品可以給我說。”
他們成為情侶的事情既沒有大肆宣揚,也沒有刻意隐瞞,但整個學校能有多大,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上次給人消毒時,清月就想過,要不要給他一點教訓,不過那時候傷口在臉上,離眼睛太近不太方便,這一次就很合适。
從醫藥箱中取出雙氧水和生理鹽水,讓人站在房間裡的水槽邊。
生理鹽水沖洗傷口去除表面的異物和污垢。
清月取出棉簽蘸取雙氧水,透明溶液接觸到傷口的瞬間,本來美美享受女友貼心服務的松田“嗷”地慘叫出聲。
小護士趕忙跑了進來,着急道:“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清月平靜回應。
小護士轉而看向表情扭曲的松田。
後者咬了咬牙,手指傷口處的化學反應還沒停止,刺激性疼痛也一直持續,但他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了句:“沒…事…”
小護士摸不着頭腦,不就是簡單包紮下傷口嗎?
等看到清月手邊的雙氧水後她立馬反應過來。
“嗯好的。”她嘴上敷衍,心裡則是琢磨着,手上的傷口也不嚴重啊,怎麼會選雙氧水呢,那得多刺激啊。
雙氧水接觸傷口不停地滋滋産生泡沫,清月看情況差不多了,才又望向緊咬牙關的松田:“很痛嗎?”
“哈哈,不痛啊。”
“不痛的話,剛才叫什麼呢?”
“……”
“是有一點。”松田被戳中關鍵,洩氣地承認。
“還有一根手指。”
“還要?”松田瞪大眼睛。
“嗯,要不你自己來?”
松田在自己消毒但是少遭罪和清月消毒多遭罪之間猶豫了一微秒,毅然決然地點頭:“繼續吧。”
清月輕輕笑了一下,換了根棉簽,再度将雙氧水蘸了上去。
上次慘叫出聲吃了沒準備的虧,這次有了經驗,雖不至于再一次慘叫出來,但疼痛可沒有半分減輕。
為了補救下自己破碎的形象,松田硬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再次用生理鹽水沖洗一遍傷口,清月用棉紗擦幹淨水迹,在傷口處綁上繃帶。
“下次還去抓貓嗎?”女生剪斷繃帶。
“絕對沒有下次!”松田铿锵有力地回答。
這次教訓足夠,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希望你真的記得。”清月開始收拾東西,松田也用沒受傷的那隻手幫着她一起,将東西歸位。
清月将醫藥箱放回原位置,還未收回的手突然被人抓在一隻滾燙的手掌中。
兩次經曆下來,松田要是還弄不清清月的想法,他就真是個傻子了,注視着女友,認真地承諾:“我保證下次不會再受傷了。”
雖然智商時不時跌落波谷,但好在基本盤還在:“你知道就好。”
不知從何處吹來了一陣風,微風掀起了兩人身側的灰色窗簾,恰到好處地将兩人籠罩在其中,光影交織,明與暗的界線在女生妍麗的面頰上翻飛跳躍。
松田不經意地靠得更近了些。
再近一些……
兩隻手指點在他的額頭上,将他往後推了推,女生的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緒起起伏伏:“你該去洗衣店了。”
青年沒作聲,隻是直直地凝視着她。
女生不躲不閃。
松田喉嚨湧上沒有緣由的幹渴,握住女生手腕的手指更加收緊一分,他垂下頭似乎陷入思考,一秒,兩秒,很多秒過去了,他主動放開了清月的手腕,并往後退了一步:“我去洗衣店了。”
“嗯,注意不要讓傷口碰到水。”
“知道了。”松田揮了揮綁上繃帶的兩根手指,“抱有一百二十分的謹慎。”
清月注視着青年離開的背影。
她不會感覺錯,如果沒有她的制止,松田絕對會親上來。
他們是情侶,牽手,擁抱,親吻,這些都是很正常的行為。
她本以為這些都是無所謂的,等真正要面對的時候,她卻退縮了。
抵觸?
害怕?
她說不清楚。
松田到底是沒能去成洗衣店,他和萩原四人被教官以莫須有的理由打發去打掃浴室和更衣室。
要說他們幾人中,萩原絕對是最能感知松田心情的,不過這一次,别說萩原,即便是之前與松田最不對付的降谷也能一眼看出青年那糟糕的情緒。
“要不要說點什麼?”伊達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萩原。
萩原将手指豎在唇邊,做出一個噓聲的手勢,示意他們不用管。
松田這個人,在經曆過小時候的那次事件後,心裡調節能力強得不可思議。與其不知緣由地安慰,不如等着他自己消化或者主動提出。
相比之下,萩原看向一旁正沉默打掃浴室的諸伏景光。
剛剛在教官的辦公室門口,大家都聽到了諸伏和教官的對話。
“小諸伏,你剛才在看搜索申請上的女孩子,你和她之間發生過什麼嗎?”
伊達航也緊跟着附和:“确實,隻是在街上看見過的話,應該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松田本來心裡就憋着一股氣,将所有的勁都使在搓洗地面上。
他聽着幾人間的對話,聽出諸伏語氣中的遲疑,本就煩躁的心情,加上想要幫助好友盡快走出陰霾的急切,讓他忍無可忍,将事情挑明:“啊啊,雖然零說讓我們等你自己說起來,但我真的忍不了了,諸伏,你其實一直在試圖尋找傷害自己父母的犯人對吧?”
如此直白的話語讓諸伏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下意識生出抗拒:“不行,這個案件我會自己調查!我再也不想有人犧牲了。”
四人對視一眼,齊聲道:“不會有人死的!”
諸伏看着他們,緊繃的情緒一點點松懈下來,是啊,經曆過那麼多事件,最終都得以圓滿解決,他可是有着一群相當靠譜的同伴。
心結解開,諸伏不再隐瞞,将案件細節一一告知衆人。
其他人這些天也沒有閑着,各自完成了嫌疑人的情報調查。
五人聚在一起,将所有的情報整合,分析,犯人的名字逐漸清晰起來。
不會有錯的,十五年前,殺害諸伏父母的兇手就是洗衣店的店主,外守一。
衆人也顧不得打掃浴室了,丢下手中的工具,齊齊奔向洗衣店。
幾人一往無前,松田沖在最前面,臨到目的地時,松田卻突然慢了下來,緊跟在他身後的降谷越過松田看到了洗衣店門前那個高挑的銀發身影。
“那個人……”他也慢慢停了下來。
“是今川,她怎麼會來洗衣店。”後面的人也都看見了對方。
之前離開醫務室的時候,松田看似很爽快,但實際上心裡仍舊擰巴得很。
見他那糾結的表情,衆人哪能不明白,絕對是情侶間鬧矛盾了!
“總之,先過去再說吧。”
“今川。”伊達朝人打了個招呼。
清月轉過頭,裝作才發現他們的樣子:“你們不是應該在打掃浴室嗎?怎麼會一起來洗衣店?”
“情況有些複雜,晚些時候由小陣平講給你聽吧。我們現在準備進去抓捕犯人。”
“犯人?外守先生?”
“是的!”諸伏異常嚴肅地點頭确認。
“小陣平。”萩原回頭叫了聲落在最後,磨磨蹭蹭走過來的松田。
卷發青年吊起眼,不滿道:“你好啰嗦。你們先進去吧,事情我會給清月說清楚的。”
“拜托你了。”萩原朝松田豎起手指,和其他人一起進了門。
松田雙手插兜,盡量表現得自然些:“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洗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