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說得——”羅恩話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淚水也順着他的臉頰淌下來，他不得不把胸前的袍子揪起來擦臉。

“不要這樣，夥計們！”弗雷德已經不知所措起來，悲傷的情緒蔓延得越來越快也讓他招架不住了，“我也不是第一個倒下的，瘋眼漢之前一直在說，要時刻準備面對死亡，我們所有人都......不能回避。”

他突然停住了，因為看到喬治一直注視着他的雙眼也蓄滿淚水。

“這不一樣。”唐克斯使勁搖頭，“理解和接受是兩回事，這太突然了，我沒法——”她的聲音沙啞含混起來，于是放棄了繼續說下去。

桌子了另一端傳來一聲歎息，“你還太年輕了，孩子。”鄧布利多望着那呆立在母親身旁的紅發男孩。

“您讓我想起來三強争霸賽時的年齡線，教授。”弗雷德摸摸鼻子，“但我現在已經成年了。”

“成年隻代表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盧平拍着唐克斯的肩背，年輕的傲羅這會已經把臉哭得亂七八糟，“可你卻在這最好的時光倒下了。”

“在我最糟糕的噩夢裡，也不會有這種結果。”喬治開口了，他定定地看着弗雷德，像要盯穿他的靈魂。

弗雷德徹底說不出話了，他垂下頭，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也一樣。”來到喬治身邊後，他低聲說道，“如果是你，哪怕隻是想想，也接受不了。”

“這就是戰争。”穆迪的嗓音沙啞粗粝，像剛被砂紙打磨過，“它會像一頭隐匿在黑暗的巨獸一樣吞噬掉你們身邊的人，意外與殺戮也許就發生在下一秒，更多時候你都無力反抗，也沒有奇迹扭轉結局。”

哈利仍舊有些怔怔的，他實在無法把死亡和弗雷德聯系起來，可它就是發生了，這位總是咧嘴大笑的惡作劇活躍分子在他們眼前倒下，再也不會像往常一樣直起身說幾個沒頭沒尾的笑話。這和鄧布利多或者穆迪的死亡完全不一樣，更像是戰争給予他的一個狠厲的耳光，讓他暈頭轉向卻又不得不面對那疼痛。

“但是一切還在繼續。”弗雷德鄭重地說道，“你們得結束這一切，就當繼承我的遺志，這下真的是遺志了。”他笑了兩聲，在抽泣聲中顯得格外突兀。

“我更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結束它，而不是倒在這。”喬治說。

弗雷德伸出手給了他一個擁抱，“但你還是要繼續前進。”他在他耳邊說。

喬治扯動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也許吧，但我再也找不到接下我後半句玩笑的人了。”

“我會接的，隻是你暫時聽不到而已。”弗雷德還是想讓他輕松一點。

“要喝一杯嗎？”小天狼星清清嗓子站了起來，“緻我們最年輕的犧牲者。”

“這就不必了吧。”弗雷德連忙制止，“我現在還好好的呢，你們對我舉杯總覺得怪怪的。”

這緻敬行動确實也沒能成行，好幾個人哭得站不起來也找不到酒杯，弗雷德不得不再次湊到母親身邊去寬慰她，韋斯萊夫人流着淚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擁抱。

“要繼續嗎？”眼看着那些抽泣聲小了一些，在場較為局外人的雷古勒斯出聲詢問，他是下一個閱讀者。

“可以吧。”弗雷德左右看看，他的衣服前襟已經濕透了，上面全是韋斯萊夫人的眼淚，“也許可以。”

“後面的情節也許是加倍的悲傷。”雷古勒斯小聲說。

“哦，别這麼說。”弗雷德趕緊打斷他，“不管怎樣，我希望我的死亡能成為一個句點，大家都好好的吧。”他雙手合十。

“第32章，老魔杖。”

“老魔杖？是圍繞着這根魔杖發生了什麼嗎？”金斯萊問道。

哈利想到自己之前關于這魔杖主人的一系列推斷，難道是伏地魔意識到了什麼？他會想到自己并不是這魔杖的主人嗎？可如果在決戰之前讓他手裡的魔杖成功歸順于他，那戰況會對他們十分不妙。哈利有點希望把馬爾福塞進城堡的某個房間。保證伏地魔找不到他，等到一切結束再放出來。

【世界終結了，為什麼戰鬥還沒有停止，城堡沒有陷入恐怖的沉寂，還有人沒有放下武器？哈利的思想如自由落體一般墜落，失控地旋轉着，不理解這樁不可思議的事情，弗雷德·韋斯萊不可能死，哈利所有的感官肯定都在欺騙他——】

哈利再次感受到那種完全空白的迷茫，這差不多是他剛才腦海裡回蕩着的想法，又或者在那一瞬間，他會覺得自己的大腦和一切感官都随着那爆炸消隕了，隻有軀殼遺留下來，注視着弗雷德的死亡。

【這時，一個身影從外牆上被炸開的豁口掠過，許多咒語噼裡啪啦地從黑暗中朝他們射來，擊中了他們腦袋後面的牆壁。

“蹲下！”哈利大喊，又一批咒語從夜空裡飛來。他和羅恩同時抓住赫敏把她拖倒在地，可是珀西伏在弗雷德的遺體上，擋住弟弟不讓他再受傷害。哈利嚷道：“珀西，走吧，我們必須離開！”但珀西隻是搖頭。】

赫敏又吸了吸鼻子，羅恩将手按在眼睛上不停地揉，哈利有點慶幸這章的閱讀者是雷古勒斯，而不是韋斯萊家的任何一位。

“這個固執的家夥！”弗雷德有點焦急，“我人都死了，還守着幹嘛，他要是也被傷到了才更要命呢！”

“沒什麼比你死在眼前更能要命的了。”喬治回答他，弗雷德又不做聲了。

“我們至少要把你......拖到安全點的地方。”羅恩帶着濃重的鼻音說，他繞過了“遺體”這個詞。

【“珀西！”哈利看見羅恩臉上的污泥被淚水沖出了兩道溝，看見羅恩抓住哥哥的肩膀在使勁地拽，可是珀西不肯動彈，“珀西，你為他做不了什麼！我們要去——”

赫敏失聲尖叫，哈利一轉身，明白了她尖叫的原因。一隻像小汽車那麼大的巨蜘蛛正從牆上的大豁口爬進來：阿拉戈克的一位後代也參加了戰鬥。】

“别待在這了！”弗雷德吼道，“你們先去安全的地方！”

“那些巨蜘蛛！”羅恩瞪着眼睛，“他們加入了食死徒的陣營？”

“也沒什麼好意外的，他們一直向往新鮮的人肉。”哈利說，“食死徒最會許諾這些了。”

【羅恩和哈利同時大喊，兩個咒語撞在一起，巨蜘蛛被打退了，它的腿可怕地抽動着，消失在黑暗中。

“它帶來了同夥！”哈利大聲對其他人說。他透過牆上就咒語炸出的窟窿朝城堡外望去，又有許多巨蜘蛛從牆壁外側爬了上來。一定是食死徒闖入禁林，把它們放了出來。哈利朝着它們連連發射昏迷咒，領頭的蜘蛛被打倒了，摔在它的同夥身上，它們一起翻滾着掉下城堡，消失了。接着，又有咒語從哈利頭頂上掠過，離得真近哪，他感到魔咒的力量把他的頭發都吹動了。】

“城堡已經岌岌可危。”麥格教授盡可能讓自己保持鎮定，“你們得馬上做下一步打算了，波特。”

“我希望我們能幹掉禁林所有的蜘蛛。”羅恩說。

【“快走，快！”

他把赫敏推上前，讓她和羅恩一起走，自己俯身拽住弗雷德的胳肢窩。珀西明白了哈利的意圖，便不再緊貼在遺體上，也出手相助。他們貓着腰躲避着從操場上射來的魔咒，一起拖着弗雷德離開了危險地帶。

“這兒。”哈利說，他們把弗雷德放在本來有一套铠甲的壁龛裡。哈利不敢再多看弗雷德一眼，确保遺體藏好以後，他便跟着羅恩和赫敏跑開了。】

“嘿，這地方不錯。”弗雷德點點頭，“我跟喬治之前還藏進一個铠甲吓人來着。”

如果是往常，喬治大概會補完這段惡作劇的形容，但此刻，他隻是勉強扯了下嘴角當作回應。

“我們該去哪？”赫敏深吸一口氣壓制抽噎的沖動，“去找到他？”

“又或者加入戰鬥。”羅恩說，“我需要知道那個施咒爆破的家夥是誰！”

【馬爾福和高爾不見了，走廊上灰塵彌漫，散落着被擊碎的石塊，窗戶上的玻璃早就沒了。哈利看見走廊盡頭有許多人奔來奔去，不知是敵是友。轉過一個彎，珀西像公牛一樣大吼一聲：“盧克伍德！”就沖一個正在追趕兩個學生的高個子男巫奔了過去。】

“不錯，很有沖勁。”弗雷德打了個響指，“希望戰鬥能讓和他沒那麼難受。”

那隻會延緩痛苦，哈利默默說道，在場的所有人此刻都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悲痛和流淚。

【“哈利，在這裡！”赫敏尖叫道。

她剛才把羅恩施到了一幅挂毯後面，兩人似乎扭在一起。哈利一時沒明白過來，以為他倆又在擁抱，接着看見赫敏在拼命阻攔羅恩，不讓他跑去追珀西。】

赫敏用譴責的目光看了哈利一眼，不過好在羅恩并沒有留意這句話隐含的誤解。

“我該跟着一起去。”羅恩深深吸氣，“我要殺掉所有參與的食死徒。”

哈利輕輕拍着他的後背，他理解這種心情，跟找魂器比起來，去殺死那些罪魁禍首更能解除心頭之恨，但他們不能，前面仍舊有事要做。

【聽我說——聽我說，羅恩！”

“我想去幫忙——我要去殺食死徒——”

他的臉扭曲了，滿是黑煙和泥灰，憤怒和悲痛使他渾身發抖。

“羅恩，隻有我們能夠結束這一切！求求你——羅恩——我們需要找到那條蛇，我們必須殺死那條蛇！”赫敏說。】

“赫敏說得沒錯。”弗雷德又開口了，“隻有你們可以，所以必須這麼做，否則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但是，當親人死在眼前，保持理性是非常困難的。”唐克斯說，“那會是另一重痛苦。”

【可是哈利理解羅恩的感受。尋找另一個魂器不可能帶來複仇的快感。他也想投入戰鬥，去懲罰他們，懲罰那些殺死弗雷德的人，他還想找到韋斯萊家的其他人，最重要的是弄清，百分之百地弄清金妮沒有——然而他不允許那個念頭在腦海裡成形——】

弗雷德似乎想像之前那樣寬慰他金妮不會有事，但聯想到自己的死訊，又意識到自己并沒什麼立場說出這話。戰火之中，所有人都在面臨危險。

“你們隻有結束這一切，才有充足的時間去懲罰那些罪行。”穆迪緩緩說道，“這很痛苦，但不得不。”

【“我們要戰鬥！”赫敏說，“我們必須戰鬥，都能接近那條蛇！但現在千萬不能忘記我們應該做的事——事情！隻有我們才能結束這一切！”

她也在哭，一邊說一邊用撕裂、燒焦的衣袖擦着臉，但她仍然緊緊地抓着羅恩，做着深呼吸平靜自己的情緒。她轉身望着哈利。

“你需要弄清伏地魔在哪兒，他會把蛇帶在身邊的，對嗎？快，哈利——到他腦子裡去看看！”】

如果換一個場景，哈利也許會打趣赫敏居然能親口說出這種話，但現在，他并沒有力氣這樣做，腦海中唯一的念頭隻有快點消滅掉這一切，讓伏地魔步入死亡。

【為什麼如此容易？是因為幾小時來傷疤一直在灼痛，渴望向他展示伏地魔的思想？哈利聽從赫敏的吩咐閉上了眼睛，立刻，戰鬥的呐喊聲、撞擊聲，以及各種雜亂刺耳的聲音都似乎被淹沒了，變得若有若無。他似乎站在離它們非常非常遙遠的地方……

他站在一個破敗卻又異常熟悉的房間中央，周圍地牆紙都剝落了，窗戶都用木闆封死了，隻留下了一扇。城堡裡攻擊的聲音隐約而遙遠。透過那惟一沒有封死的窗戶，他可以看見遠處城堡所在的地方射出道道光亮，可是房間裡卻黑乎乎的，隻點着一盞油燈。】

“這是哪裡？”金斯萊問道，“應該離城堡不遠。”

小天狼星眉頭一皺，他看向了盧平，後者沖他點了點頭，他們倆都非常熟悉那沒封死的窗戶外面的景色。

【他手指間轉動着一根魔杖，眼睛注視着它，心裡卻想着城堡裡的那個房間，那個隻有他自己發現的秘密房間。那個房間就像密室一樣，必須是特别聰明、機靈、好奇的人才能發現……他相信那男孩不會找到冠冕……盡管鄧布利多的牽線木偶比他鄧布利多原先料想的要厲害得多……厲害得多……】

小天狼星在聽到這最後的形容後不由得冷笑起來，“還是這麼自大，毫無改變。”

“他還沒有意識到城堡裡的魂器已經被哈利毀掉了。”納威說。

“聰明，機靈，好奇，”弗雷德重複了一遍這幾個詞，“然而事實是，哈利在校期間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那所謂的密室已經成為公開的空間。他居然有臉形容哈利為‘牽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