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小天狼星卻仍然在固執地重複,“不該如此。”
“你們才剛剛有了孩子。”麥格教授無法再說出更多的話來。
唐克斯吸了吸鼻子,卻将盧平的手攥得更緊,“我相信泰迪長大後會支持我們的決定。”
“那不一樣。”哈利感覺自己在發抖,“對于孩子而言,父母更加重要......”話出口他才意識到這會讓盧平和唐克斯更難過,“抱歉。”
“我們明白。”盧平說,“我們何嘗不想呢?但我們更不能躲在後面,這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
“我差點以為你又要把我抛到‘不該跟來’的位置上。”唐克斯拱了下鼻子。
“私心的角度,我希望你平安。”盧平認真地說道,他輕輕将愛人臉上的一縷發絲别到耳後,“但既然你做出了自己的抉擇,那就并肩而行,至此,死亡也無法将我們分開了。”
“這是我聽過最動人的情話了。”唐克斯不停眨眼來防止眼淚流下來,直到盧平吻住了她,呼吸交纏之間,淚水也混在了一起,這應該是史上最為狼藉的一個吻。沒有任何旖旎氣氛,倒像是在交換同生共死的誓言。
“我曾以為你們還有很多時間。”小天狼星艱難地說道,“沒準是我們中最長壽的一個,活到有孫輩的時候,沖我們念叨瑣事,而不是現在——”
而盧平揮手打斷了他,“想到你們都不在了,我的老年生活隻會痛苦。”
小天狼星于是再次頓住了,在自己死亡的背景下,有些話他确實沒有反駁的餘地。
“繼續吧,”盧平沖德拉科揮揮手,“活着的人還要繼續前行,不是嗎?”
哈利此刻産生了讓自己也躺在那裡的沖動,至少死亡會帶走一切,不會疼痛,不會悲傷,也不必繼續前進,不會再有别人因為他去死......
【哈利踉踉跄跄地後退着離開門口,禮堂似乎在飛去,越縮越小。他透不過氣來。他沒有勇氣再去看其他遺體,再去弄清還有誰為他而死。他不敢去見韋斯萊一家,不敢看他們的眼睛,如果他一開始就主動投降,弗雷德也許就不會死……】
“不能!不能這樣想!”弗雷德急切地揮舞着雙臂,“你覺得投降他就會放過所有人?隻會屠殺更多,還包括你!”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哈利。”盧平說,“你隻是拿起了反抗的旗幟,我們這些人聚在你身後,我們是為了反抗伏地魔而死,隻要你還在抗争,我們的死亡就有意義。”
哈利努力讓自己擺出一副受益匪淺的樣子,他已經難以擠出笑容,隻能默默點頭。
【他轉身順着大理石樓梯往上跑。盧平、唐克斯……他多麼希望自己沒有感覺……多麼希望能把他的心、他的五髒六腑都扯出來,這些東西都在他的體内尖叫……
城堡裡空無一人,就連幽靈似乎也加入了禮堂裡哀悼的人群。哈利不停地往前跑,手裡緊緊攥着裝滿斯内普最後思想的水晶瓶,一直跑到校長辦公室外的石獸跟前才放慢了腳步。】
“我們要不要休息一會?”羅恩突然提議,他看了看自己的好友,“這麼多壞消息,哈利的心理壓力太大了,,,,,,”
哈利愣怔了一瞬,他沒想到羅恩會注意到自己的異常,小天狼星的手臂又攬過來,他能感受到教父此時的情緒也算不上好,死亡的宣告讓人應接不暇,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将所有人籠罩其中。可就像盧平說的,他們總還要前進,還有任務沒有完成,鄧布利多留給斯内普的秘密......
“不,不必了。”哈利搖搖頭,“既然我總要面對,那就早點解開這最後的謎題,也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吧,那樣才能好好休息。”
話音剛落他仿佛又聽到鄧布利多的歎息,轉過頭與教授對視,哈利發現那藍眼睛竟然透着說不出的悲傷情緒。但這也隻是一瞬,在德拉科念起下一段後,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口令?”
“鄧布利多!”哈利不假思索地喊道,因為他最想見的人就是鄧布利多。令他吃驚的是,石獸竟然滑到一邊,露出了後面的螺旋樓梯。】
麥格教授詫異地看向斯内普,“你早就準備好了?這個口令是——”
“唔,謝天謝地,我并不需要額外的精力去暗示波特口令。”斯内普似乎在答非所問,但麥格教授也沒有持續糾纏下去。
【哈利沖進圓形辦公室,發現這裡已經有了變化。牆上挂的肖像都空了。那些男女校長沒有一個留在這裡。他們似乎都逃走了,順着城堡牆壁上排列的圖畫沖到了前面,想看清事态的發展。】
“啊,”羅恩有些遺憾,“我以為哈利至少會見到鄧布利多教授的畫像呢。”
“畫像隻是畫像而已。”鄧布利多說。
【哈利絕望地看了一眼挂在校長座椅後面的鄧布利多的空肖像框,然後轉過身來。石頭冥想盆還和往常一樣放在櫃子裡。哈利把盆口刻有如尼文符号的大石盆搬到桌子上,将斯内普的記憶倒了進去。逃到别人的思想裡去也是一種解脫……即使是斯内普留給他的東西,也不可能比他自己的思緒更糟。記憶在旋轉,銀白色,形狀奇異,哈利不再遲疑,抱着一種不管不顧、徹底放棄的心理,一頭紮了進去,似乎這能緩解他内心刀割般的痛苦。】
斯内普覺得自己要窒息了,如果早知道鄧布利多最後的命令是通過這種方式達成,他一定會先一步跑去岡特家廢墟拿到那複活石,全身心地去制止鄧布利多的死亡。
哈利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他又想到斯内普給自己上大腦封閉術課時,不慎看到的記憶,這部分記憶會與那些事有關嗎,還是關于他加入鳳凰社之後的事呢?與鄧布利多的交談?還是隐秘的謀劃?可能性實在太多了,這種未知讓他的心髒直打鼓。
【他頭朝前落進了陽光裡,雙腳踏在溫暖的土地上。他直起身子,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幾乎沒有人的遊樂場上。一個大大的煙囪赫然聳立在遠處的天際。兩個女孩在蕩秋千,一個瘦瘦的男孩躲在灌木叢後面注視着她們。男孩的黑頭發很長,身上的衣服極不協調,倒像是故意穿成這個樣子:一條過短的牛仔褲,一件又大又長、像是大人穿的破舊外衣,還有一件怪模怪樣的孕婦服似的襯衫。】
“這是斯内普教授?”赫敏問道,“小時候嗎?”
“我似乎沒有必要聽這些,鄧布利多。”斯内普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我不想從波特的視角來看我的過去。”
“不,不,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按住了他的肩膀,“你需要知道,不管是哈利的感受,還是那最後的,棘手的任務。你已經完成了全部使命,接下來就看看你的記憶所帶來的發展吧。”
“我沒有任何對着一個毛頭小子剖白自己的愛好,”斯内普額角的青筋都暴露出來,“還是以這種形式,走到這一步,你之前的所有隐瞞都毫無意義了!”
“因為此時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鄧布利多強硬的語氣,“而你的功勳也需要被銘記。”
“毫無必要。”斯内普說,“我并不想要任何人來替我解釋。”
“你可以不在意,但哈利必須知道。”鄧布利多說,“冷靜些吧,西弗勒斯,這回憶或者說故事,是留給哈利一個人的選擇。”
“當然,這是獨屬于波特的,你從來不會留給我任何選擇。”斯内普怒氣沖沖地說。
鄧布利多默默歎口氣,迎面而來的是孩子們目瞪口呆的表情。
“請繼續吧,小馬爾福先生,我非常慶幸是你來讀這一章。”
德拉科被最後一句話弄得暈頭轉向,他看不出這有什麼好慶幸的,看到标題的一刹那他就覺得手裡的書似乎有千斤重,簡直預見到了被斯内普教授揪着領子說閉嘴的未來。
【哈利走近男孩身邊。斯内普看上去約莫九到十歲,臉色灰黃,個頭矮小,體格精瘦。注視着較小的那個女孩在秋千上比那個大的越蕩越高,他瘦瘦的臉上露出了不加掩飾的渴慕。】
“那兩個女孩是誰呢?”盧娜問道,“教授的朋友嗎?”
斯内普拒絕在這個環節說出一個字,他的身體緊繃着,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簡直像誰給他施了石化咒似的。
【“莉莉,别這樣!”較大的女孩尖叫道。】
“什麼!”羅恩像被踩到了尾巴,“這是重名對嗎?”
哈利隻感到一陣暈眩,似乎最後一塊拼圖終于被找到了,斯内普認識他的媽媽?會是這樣嗎?這樣一來有些問題似乎都有了答案,閱讀上一本書時斯内普對他母親那神秘的維護之意,以及某些時刻不自然的神色。可是,這聽起來又太荒謬了,簡直像是在宣告歐洲大陸和美洲接壤,透露着說不出的違和感,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這樣一來,那黑湖邊關于“泥巴種”的咒罵又是怎麼回事呢?
德拉科也被吓到了,讀下一段的時候有些磕磕絆絆的。
【可是,小女孩在秋千蕩到最高處時松開手飛到空中,真的是在飛,歡聲大笑着撲向天空。她并沒有重重地摔在遊戲場的柏油地上,而是像雜技演員一樣在空中滑翔,停留了很長時間,最後十分輕盈地落在地上。
“媽媽叫你别這麼做!”
佩妮讓鞋跟擦地停住秋千,發出尖厲刺耳的摩擦聲,然後她又跳了起來,雙手叉腰。】
“這是哈利的,哈利的——”赫敏同樣被這轉折弄得不知所措,嘴巴已經跟不上腦子。
“是我的姨媽。”哈利代替她說完,他看向斯内普的方向,但對方依舊保持着被石化的模樣,拒絕迎接任何疑問與打量。
“他們認識的。”小天狼星揉了揉哈利的腦袋,“莉莉認識斯内普比認識我們更早,開學時,他們坐在一個車廂。”
“你們知道?”哈利問。
“也隻知道這麼多。”盧平說道,“如果住在巫師聚集區域,小巫師們在上學之前相識也是很常見的事,但是——”
“可我媽媽是麻瓜出身,并不會住在那種地方。”哈利說道,所以是斯内普住在麻瓜的街區裡,這後半句話被他咽了回去。
【“媽媽說不許你這樣,莉莉!”
“可是我沒事兒,”莉莉說,還在咯咯笑着,“佩妮,看看這個。看我的本事。”
佩妮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遊戲場裡隻有她們兩人,當然還有斯内普,不過女孩們并不知道。莉莉從斯内普藏身的灌木叢裡撿起一朵枯落的花。佩妮走了上來,看上去既好奇又不滿,内心十分矛盾。莉莉等佩妮走近可以看清了,就把手攤開來,花瓣在她手心裡不停地一開一合,就像某種古怪的、多層的牡蛎。】
“小巫師展露出的魔法天分。”盧平輕輕說道,“這會已經能看出來莉莉非常聰明。”
“不然也不會在入學後受到那麼多老師的喜歡。”小天狼星微微咧開嘴,這段回憶也讓他從灰暗的現實中漸漸抽離出來。
【“别這樣!”佩妮尖叫道。
“我又沒把你怎麼樣。”莉莉說,不過她還是把花捏成一團扔到了地上。】
也看出來佩妮姨媽對魔法的厭惡,哈利默默說道,這種抵觸原來在這麼早的時候就開始了。
“她為什麼一直在制止。”羅恩不解地問道,“我以為麻瓜小孩會認為這挺好玩的。”
【“這不對,”佩妮說道,但她的目光追随着落地的花,并久久地停在上面,“你是怎麼做的?”她又問,聲音裡透着掩飾不住的渴望。】
“因為她做不到。”赫敏輕輕回答,“看到了嗎,她在渴望這種能力。”
哈利回憶起佩妮姨媽在他展露出魔法能力時發出的尖叫,原來人從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憎惡。
【“這不是很清楚的事嗎?”斯内普再也克制不住,從灌木叢後面跳了出來。佩妮尖叫一聲,轉身朝秋千跑去,莉莉顯然也吓了一跳,但待在原地沒動。斯内普似乎後悔自己貿然出現,他看着莉莉,灰黃的面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你就這樣一直看着他們?”小天狼星抽抽嘴角,“你真的要慶幸莉莉沒有像她姐姐一樣跑開。”
“她不會的。”如果不是斯内普嘴唇動了動哈利甚至不知道是他在說話。
【“什麼很清楚?”莉莉問。
斯内普顯得又緊張又激動。他看看遠處在秋千旁徘徊的佩妮,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知道你是什麼人。”
“什麼意思?”
“你是……你是個女巫。”斯内普輕聲說。
莉莉像是受了侮辱。
“對别人說這種話是很不禮貌的!”
她轉過身,仰着臉大步朝她姐姐走去。】
赫敏捂住了嘴巴,“這并不是什麼好詞,對于一無所知的麻瓜來說。”她用最小音量對着羅恩嘀咕,後者很顯然并不理解莉莉為什麼感到被冒犯。
“好糟糕的第一印象。”小天狼星好整以暇地評點着,并被斯内普狠狠剜了一眼。
【“不!”斯内普說。他的臉已經變得通紅,哈利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脫掉那件可笑的超大外衣,除非是因為他不想露出下面的孕婦服。他甩着袖子去追兩個女孩,那滑稽的模樣活像蝙蝠,活像他成年後的樣子。】
哈利希望斯内普沒聽到這最後的形容,不過整整兩本書裡,他對斯内普的刻薄描述也夠多了,或許不差這一句。相對來說,穿着黑袍子疾步如飛的斯内普比童年的這一蝙蝠姿态要好得多。
【姐妹倆以同樣不滿的目光審視着他,兩人都抓着一根秋千柱子,好像那是捉人遊戲中的安全地帶。
“你就是,”斯内普對莉莉說,“你就是個女巫。我觀察你有一陣子了。這沒有什麼不好的。我媽媽就是女巫,我是男巫。”
佩妮的笑聲像冷水一樣。
“男巫!”她尖叫一聲。剛才這男孩的突然出現使她受驚不小,現在她恢複了鎮靜,勇氣又回來了。“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斯内普家的那個小男孩!他們住在河邊的蜘蛛尾巷,”她告訴莉莉,語氣明顯表示她認為那是個下三濫的地方,“你為什麼要偷看我們?”】
“蜘蛛尾巷?”這又是個熟悉的地名,唐克斯先一步說了出來,“所以你後來一直住在那裡,也是因為那是你長大的地方,對嗎?”
“隻是沒有搬家的必要。”斯内普難得正常回答了,“我并不常住在那裡。”
【“我沒有偷看,”斯内普說,他又激動又不安,在明亮的陽光下頭發顯得很髒,“才不願意偷看你呢,”他輕蔑地接着說,“你是個麻瓜。”
佩妮顯然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但她絕不會聽不懂他的語氣。
“莉莉,快,我們走吧!”她尖聲說。莉莉立刻聽從姐姐的話動身離開了,但眼睛還瞪着斯内普。】
斯内普的不讨喜幾乎是與生俱來的,哈利開始覺得佩妮姨媽後來對魔法的極端厭惡一部分也是源于她眼中的這位“奇怪的男孩”。
“你這是幹嘛呢,千方百計要沖到面前說話,又把莉莉的姐姐氣走了。”雷古勒斯感到非常難以理解。
斯内普沒吭聲,可能确實也說不出什麼來,這實在是一場糟糕的初見,交給任何人評判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