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嚴密看守的暗室内,身着囚服的白發少年低垂着頭顱,也不嫌棄周圍髒污陰暗的環境,自顧自地哼着歌,還不忘用被高高拷起的手一點一點地打着節拍。
外頭的守衛有些無語,心道:等小鳥遊先生過來就老實了。
他在刑訊室當了多年的看守,與小鳥遊澤這個審訊專業戶也算是老熟人了。對付棘手的犯人很有一套的他最初并不拿這個臉嫩還過分好看的少年當回事,可在一次次的相處下來就油然而生一種敬畏。
他見過很多罪大惡極的犯人,剛被關進來時即使綁住手腳、堵住嘴巴也會惡狠狠地用眼神盯着每一個路過的警衛,猶如陰森的狼,讓人生出毛骨悚然的不适之感。
——這也是看守離職率高的原因。少有人願意天天跟這些手上沾滿鮮血的罪犯待在一起,一張白紙混進黑紙裡,早晚會被墨水染黑的。
然而,不管是擅長精神控制、用言語蠱惑他人自殺或犯罪的高智商犯罪者,還是惡意殺死複數以上無辜者的窮兇極惡的罪犯,經過小鳥遊澤的審訊之後,都無有不說。
真正刑訊之時,裡頭慘叫連連,看守有時進去送刑具之時,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說真的,按照那種程度的叫喊,若非相信小鳥遊澤的審訊能力,他說不定都會以為犯人受到了緻命傷害。
還好,審訊室的隔音很好,不然那可真是不可逆的精神污染啊。
如往常的許多次見面一樣,穿着軍裝的小鳥遊澤沿着樓梯下到地下審訊之地時,守衛隻覺眼睛都被滌清了,昏暗的光線也并不影響對方像太陽神一樣的顔值,反而更添了一種奇異的壓迫感。
“晚上好,小鳥遊先生。犯人就在裡面,您請。”
小鳥遊澤點點頭,權當感謝對方的盡職盡責。他從不會小看任何一個看似不值得關注的小人物,因為這類人同樣為社會的安定而努力,得到感謝理所當然。
進入上鎖的審訊室之前,他回頭道:“經常在地下工作的話,回到光線充足的地方時,要注意視力啊,伊藤。”
伊藤姓氏的看守道:“我會的,多謝您的關心!”
随着一聲厚重的關門聲,果戈裡隐約感覺有人的影子投射在自己身上,在緊繃的束縛下擡頭一看,是那名不被他放在眼裡,卻輕易在一秒之内打破他的認知,導緻他體驗了短暫失聰的警察先生啊。
對方就如同初見時那樣,俊秀中帶點少年氣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波動,令人想象不到,這個人将要手持刑具,進行一場于受刑者來說慘無人道的刑罰。
以小鳥遊澤進入這裡,足足好幾分鐘,狹小的,隻在牆上挂滿了刑具的刑訊室内,除了輕微的呼吸聲,就隻有擦拭刀具的聲響。
這也是常見的給犯人施加壓力的行為。
小鳥遊澤玩這一套已經很熟練了,對于冥頑不靈的罪犯,他會嘗試各種方法,隻為找到使其屈服于正義之下的最佳方式。
隻要是經由他逮捕的犯人,天然就會對他存在一種接近于恐懼的情感,這種發自内心的害怕在很多時候都能起到加快審訊的作用。
這次也是一樣。小鳥遊澤清楚地知道,人的求生欲比什麼都要強烈。
再悍不畏死的人,面對死亡時,也不可能徹底抑制住身心的懼意。
所以,首先要讓犯人以為,如果不從實招來,就會死。
小鳥遊澤這時候突然察覺到了一絲疏漏。現在才施加殺意未免有些遲了,早在破壁而出,将對方完全壓制的時候,就應該釋放這種殺意。
在習武之人中,殺意的收放是很重要的。
小鳥遊澤曾受到一位刀術大師的指導,對方不拘小節,平時總是笑嘻嘻的,但是武藝卻極少有人能夠匹敵。
那個人曾這麼說道:“在戰場上殺死敵人,與演武場上的對決是不一樣的。後者是過家家,目的是切磋,比較雙方的戰力,而前者僅僅是為了純粹的殺戮。”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擁有非同一般的殘忍。唯有比敵人更狠,才能搶奪活着的機會。總的來說,你得殺死對方。”
“那麼,要怎樣更好地擊敗……殺死對方呢?”那個人嘟囔着,似乎在抱怨為什麼是他承擔教導的部分,抓耳撓腮地說道,“首先,你得學會收斂自己的殺意,這樣才能做到出其不意,其次,就是最重要的基本功了!好了,今天的理論教學結束,現在是實戰階段!”
木刀碰撞聲中,是小鳥遊澤至今猶未忘懷的疼痛。那老師……不,老家夥是真下死手啊!
“……”
在無數次九死一生的戰鬥中,小鳥遊澤對于殺意的掌握可謂是爐火純青。
進能直接把人吓得在原地呆若木雞,退能悄無聲息地突襲,這就是頂尖刀客的基礎能力,也是小鳥遊澤用的最多的一項能力。
……不過現在也不遲。
他能從這位少年的眼裡看到諸如懼怕一類的情緒,又帶着些複雜的興奮和向往之感,原來如此,喜歡刺激麼?
小鳥遊澤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