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得是以前的課本兒,學生預習一下,就能明白七七八八,現在倒好,好像是生怕學生自學學會了。”
“最絕的是,那些知識點兒,課本上一個不留,考試的時候是一個不落。”
辦公室幾個老師正議論着,外面突然一個穿軍訓服的學生敲門。
“哪個班的?”離門口近的老師問了一嘴。
“一班的,老師,我們班主任在嗎?”
“小梁老師,你班上的學生!”那老師大嗓門兒吆喝道。
梁星星從教案本上擡眼,看向門前站着的男生。
“梁老師,周旭跟教官吵起來了!”
晌午剛過,操場上的塑膠跑道被烤得一股味兒,太陽炙得晃眼。
放眼望去,各班的方陣跟豆腐塊兒似的,整齊劃一的站軍姿。
梁星星跟着臨時班長往自己班的方陣走,就見樹蔭底下站着一穿着軍訓服的男生,手裡抓着帽子,滿臉不服。
梁星星過來,負責操練他們班的教官喊了口号,也走了過來。
“梁老師。”
梁星星朝他點了點頭,問:“郝教官,怎麼回事?”
教官年紀也不大,一張臉曬得黝黑,瞥了眼那樹蔭底下的男生,與梁星星說:“他開了張假病曆。”
梁星星神色一動,“假的?”
軍訓是要全體新生參加的,但是有些身體不适合或者是不舒服的同學,可以開病例取消軍訓。
梁星星班上就有兩位同學開了病例,她給簽了字,其中一位,就是跟前站着的周旭。
周旭梗着脖子說:“是真的!”
“病例上你腳扭傷的時間是兩周前,本來也沒傷到筋骨,早好了,壓根兒不耽誤軍訓。”姚教官拆穿他的話。
周旭憋着勁兒,沒吭聲。
梁星星:“耽誤您時間了,我跟他說兩句。”
郝教官去忙了。
梁星星挨着花壇邊坐下,看看面前的男生,說:“坐下說吧。”
周旭不情不願的坐下,兩人之間隔着半米遠的距離。
“不想軍訓?”
“嗯。”
“原因。”
“太熱,枯燥,沒意思。”
被戳穿了,周旭也回答得坦誠。
梁星星偏頭看他。
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剛脫離了小學生的身份,一個個好像一夜間變成了大人,舉手投足間,都要裝得成熟,想要争取對于這個世間的話語權,殊不知,幼稚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周旭的腦袋偏向另一邊,耳根卻是慢慢開始發燙。
方陣裡的目光不時往這邊瞟,滿含八卦,也有試探。
“想玩兒點有意思的?”梁星星聲音很淡的問。
周旭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不禁扭頭看她。
兩人目光對上時,他挑釁道:“當然。”
于是,在這個燥熱的午後,周旭體驗過了七中體育室裡的所有器材,觀衆是滿操場軍訓的同學,而參與者,隻有他。
籃球哐哐砸在籃闆上,彈着溜走,他頂着萬衆矚目的視線跑去撿,尴尬爬了滿臉。
乒乓球單人打,重複着一個動作,周旭懷疑自己被報複了,因為那句‘枯燥’。
最主要的是!
隻有他一個人!
像個傻子!
梁星星看了眼腕表,反問:“體育不有趣嗎?”
一瞬間,周旭都感覺到後背被那些目光紮爛了。
這簡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誰敢說?!
如果承認,以後的體育課如果被各科老師占用就變得名正言順了,他以後還不被班裡的同學罵死?
可如果說有趣,他還得繼續……
周旭都要嘔出一口血給她看看了!
小梁老師長得溫溫柔柔,性格也文靜,進教室時,有同學開心他們的老師很漂亮,也有猜測她是教語文的,好像那種溫柔娴靜的詞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就是此時,面前的人語氣也聽不出責備,好像在問一句很尋常的事。
她的眼睛很好看,是月牙形狀的,裡面的神色卻是很淡,像是寡淡無味的白開水,就那樣安靜又沉悶的看着你,耐心的等一個回答。
目光對着,僵持幾秒,周旭忽的恍然。她要的回答不是‘是與否’,而是讓他選擇是與同學一起軍訓,還是繼續當一個場外NPC。
是他先逃離這場軍訓,回去也要他自己開口。
即将步入青春期的人,面子大過天!
周旭沉默的站了兩秒,悶着腦袋往自己班的方陣走。
“帽子。”
他步子一頓,耷拉着腦袋過去花壇邊拿了帽子戴好,排在了方陣最後,餘光瞥見那道身影穿過大半個操場,往後面的小賣部去了。
梁星星買了兩袋子冰水,結完賬,讓小超市的人幫忙用小推車送去了操場。
辦公室的空調立式空調不知道是從哪裡搬來的,她站在出風口,被汗黏濕的鬓發被吹得冰涼,這才覺得舒服了點。
“沒事吧?”趙明明問。
梁星星搖搖頭。
張明明:“怎麼回事?動手了嗎?”
“沒,”梁星星在桌角抽了張紙,擦着額前的汗,“就是……青春期心理自我意識開始發展了。”
“你還真别說,青春期的小孩兒特難管,以前……”
晚飯鈴響前,梁星星的手機先響了。
她看了眼那串最近眼熟的手機号,快要自動挂斷時,才接起。
王川:“星星,我們在二環路橋這邊吃飯呢,離你學校也不願,你過來呗,正好有兩個朋友也在,我介紹你們認識,多個朋友多條路。”
梁星星深呼吸,壓下燥意,語氣平常的說:“晚上還有課,你們吃好。”
“有什麼課啊,都軍訓呢,上什麼課?過來呗,我朋友都想見見你。”
梁星星:“我有點事,先挂了。”
說完,手機從耳邊挪開,剛要将這通電話掐斷,就聽那邊一道粗聲——
“诶,烈哥你坐那兒幹嘛,來這兒啊!”
梁星星握着手機的手指不覺輕顫了下,動作怔了兩秒,沒聽見那人低沉寡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