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話你聽着沒,這都是為你好,今兒這頓飯也是為了商量你們倆的事,你不來,我跟你媽臉上也不好看,等周天兒,你拎點兒東西上門給小川他媽道個歉,這麼大了,有點兒眉眼高低的……”
梁星星聽她說完,才緩緩的問:“姑姑,你了解王川嗎?”
“小川長得周正,工作也好,性子也溫和,你老大不小了,翻過年都要三十了,小心挑花眼,到時候一個也摸不着,就得找二婚的了……”
直至電話挂斷,被水泥封存一般的窒息感才如退潮般漸漸退去。
梁星星盯着微信界面的那個頭像看了好久,還是退回到了主界面。
晚上許蘭也打電話說,王川媽媽的臉色不好看。
梁星星沒說什麼,她又能說什麼?
不過,許蘭好像聽出了她的不情願,挂斷電話沒多久,梁星星接到了妹妹梁晶晶的電話。
梁晶晶在省城上大學,暑假也沒回來,說是打工賺錢。
“媽讓我來勸勸你。”梁晶晶在那邊啃着鴨脖,三兩句話就把許蘭交代她的事,跟梁星星扯了底。
“你要勸嗎?”梁星星戴着耳機,正在教輔書上挑選題目。
“勸啊,”梁晶晶說,“别投降,投降就輸了。”
梁星星扯了扯唇角,問起她:“你中秋回來不?”
“回啊,你給我報銷路費。”
姐妹倆沒聊多久就挂斷了電話。
梁星星今天說的話,也不算撒謊,确實要開會,不過是過兩天的組内的試題研讨會,用作軍訓結束後的全年級摸底考試。
教師們在會議室讨論題目難易程度,一無所知的學生們在烈日下踢正步。
“還是不要太難好吧,遛了一個暑假,還能記得多少?”
“要這麼簡單的話,還摸什麼底啊?”
幾位老教師,之前都是帶尖子班的,觀念裡優勝劣汰的選拔還沒過去。
而年輕教師是溫和派,隻當這場摸底考試是幫學生回顧知識點,試題太難,容易讓學生剛升學就崩了心态。
“小梁老師,你覺得呢?”
梁星星懵然擡眼,就見争得面紅耳赤的兩撥人都看向了她。
梁星星不屬于這裡面的任何一撥,她既沒有老教師的經驗與閱曆,也沒有新教師的沖勁兒和躍躍欲試。
她平和,也能泰然處之。
梁星星垂眼看向桌上的兩分例卷,手指輕點了下其中一張,“這個吧。”
新教師有點失望,“小梁老師,現在都不讓設尖子班了,都是平行班,每班裡面撒兩豆兒的,選拔的意義不大。”
“試題加大難度,也不隻是為了選拔,”梁星星語氣平和,“一來,能定定心,讓他們早點适應初中的學習,二來,他們把小升初的成績排名看得太重了。”
後面這點,梁星星也是去看他們軍訓情況時,偶然聽學生讨論說起。
叽叽喳喳的學生,不隻是好奇即将給他們代課的老師,也好奇這次升學考中的風雲人物。
不想固步自封,就要打破原有的局面。
“就是嘛,那些心态不好的學生,這時候不鍛煉心态,要到什麼時候?中考高考場上嗎?一點挫折都經不起,那是什麼,那是溫室裡的花朵,保護得太好了,不行的!”
研讨會開了兩個多小時,試卷最後調整了一次,定了例卷。
從會議室出來,梁星星回撥了邢佳佳剛打來的未接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邢佳佳說:“晚上别吃食堂了,咱們去吃烤肉呗。”
“等周末吧?”梁星星說。
“那不行!”邢佳佳立馬說,“等你過周末,都要過中秋了!今天吃的是你人民教師的節日,别想糊弄!”
梁星星笑了笑,隻得應下。
邢佳佳總說,她日子過得糊弄,沒有儀式感。
好像……确實,過節意味着花錢,從初中的時候,她們家經濟就困難,許蘭更是一塊錢都要攢起來,很多節日都是草草糊弄,跟平時沒有區别。
這麼多年,梁星星也習慣了。
端午、中秋,對她來說都是多放一天假而已。
她之前工作的地方偏僻,雖然是鎮上,但是尚且不如木原鎮,交通不便,放假也多是休息,或追劇,或睡一天。
但邢佳佳跟她不一樣,她喜歡玩兒,那些節日,梁星星總能收到她在某處或聚餐或逛街的照片。
回到辦公室,梁星星就見自己桌上多了一捧雛菊。
“你們班的學生送來的。”張明明在旁邊說。
教師節不允許收禮物,但是學生手工做一張賀卡,送一束花表達喜歡,倒也沒有明文規定不允許收。
梁星星之前不是沒收到過教師節禮物,但最多是兩張賀卡。
她看看那鮮豔欲滴的花束,又看看手裡打印出來的例卷,突然有些良心難安。
下午,梁星星拎着兩袋子檸檬水過來操場。
一群小朋友,大概是見過她收拾周旭的手段,看見她過來,乖乖巧巧的喊老師好。
梁星星把手裡的水遞給臨時班長,“給大家分一下。”
臨時班長也很是懂事,先拿了一杯過去給教官,後者拎着跑去找其他教官炫耀了。
“收到你們送的花了,謝謝。”梁星星說。
方陣休息時,穿着軍訓服的學生湊在一起坐在樹蔭下,笑嘻嘻的說:“我們湊錢讓班長帶的,也給韓主任送了,我們看過來,沒給你的好看。”
梁星星忍俊不禁,“這話别讓韓主任聽見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笑。
“梁老師,你怎麼不穿裙子啊?”